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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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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他說,「基督徒們,你們全都聽著!如果一個人殺死了他的唯一兒子——熱愛並且信任他的兒子,他的親生骨肉;如果他用欺騙和謊言誘使他的兒子走進死亡陷阱——那麼這人在人間或者天堂還有希望嗎?我在上帝和凡人之前都已懺悔了我的罪過,我已承受了凡人加於我的懲罰,他們已經對我網開一面。但是什麼時候上帝才會說出『夠了』呢?什麼樣的祝福才能從我的心靈之中解除他的詛咒呢?什麼樣的寬恕才會挽回我所做的那事呢?」 在隨後的死寂中,人們望著蒙泰尼裡。他們看見他胸前的十字架起伏不停。 他最後抬起眼睛,舉起一隻並不平穩的手為他祝福。 「上帝是慈悲的,」他說,「在他的神座前放下你的重負,因為聖書上寫道:『你們不該蔑視一顆破碎的、痛悔的心。』」 他轉身穿過集市,不時停下來和人交談,並且抱一抱他們的孩子。 根據寫在神像包裝紙上的指令,牛虻在晚上到了約好的見面地點。這是當地一位醫生的家,他是「團體」的一名積極成員。大多數的革命黨人都已到了,牛虻的到來使他們歡欣鼓舞。這給了他以新的證明,證明他作為一名領袖深孚眾望,如果他需要這種證明的話。 「能夠再次見到你,我們感到非常高興,」醫生說道,「但是我們見到你後會感到更加害怕。這事極其冒險,讓人感到害怕。我是反對這個計劃的。你真的相信今天上午那些警察耗子沒有注意上你嗎?」 「噢,他們夠注、注意上我了,但是他們沒、沒有認出我來。多米尼季諾把這事安排得很好。但是他在什麼地方?我沒有看見他。」 「他還沒有到。這麼說你一切順利?紅衣主教為你賜予他的祝福嗎?」 「他的祝福?噢,那沒什麼,」多米尼季諾走進門來說道,「裡瓦雷茲,你就像聖誕節的蛋糕讓人稱奇不已。你有多少本領可以施展出來讓我們嘆服呢?」 「現在又怎麼啦?」牛虻懶洋洋地問道。他正靠在沙發上,抽著一根雪茄。他仍然穿著朝聖者的衣服,但是白鬍子和假髮放在身邊。 「我沒有想到你那麼會演戲。我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精彩的表演。你差不多使主教閣下感動得掉下了眼淚。」 「怎麼回事?說來讓我們聽聽,裡瓦雷茲。」 牛虻聳了聳肩膀。他處於沉默寡言的心境,其他人看出從他那裡打聽不出什麼東西,於是就央求多米尼季諾講述事情的經過。講完了集市上發生的那一幕以後,一位未和別人一起哄笑的年輕工人突然說道:「幹得當然非常聰明,但是我看不出這番表演對大家有什麼好處。」 「只有一點好處,」牛虻插言說道,「那就是在這個地區,我可以想到哪兒就到哪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一個男人、女人或者小孩會想到懷疑我。到了明天,這個故事會傳遍這個地方。在我遇到一個暗探時,他只會想:『就是那個瘋子迭亞戈,那個在集市懺悔罪行的傢伙。』這當然是個有利條件。」 「對,我明白。可是我仍然希望不必愚弄紅衣主教就能做成這事。他這人非常善良,不該跟他玩弄這種把戲。」 「我自己也曾覺得他是個正派人。」牛虻懶散地回答。 「桑德羅,你別胡說八道!我們這兒不需要紅衣主教!」多米尼季諾說。「蒙泰尼裡有機會到羅馬任職,如果當時他接受了那個職位,那麼裡瓦雷茲就不能愚弄他了。」 「他不願接受那個職位,因為他不想離開他在這兒的工作。」 「更有可能是因為他並不想被蘭姆勃魯契尼手下的暗探毒死。他們對他有些意見,這一點我敢保證。一位紅衣主教,特別是這樣一位深孚眾望的紅衣主教,願意留在這樣一個被上帝遺忘的小洞裡,我們全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裡瓦雷茲,對不對?」 牛虻正在吐著煙圈。「這也許是『破碎的、痛悔的心』之類的事情,」他說。他隨後仰起頭來,觀察那些煙圈飄散開去。 「好了,夥計們,現在我們就來談正事吧。」 關於武器的私運和掩藏,已經制定了許多計劃。他們開始詳細討論這些計劃。牛虻聚精會神地聽著,時不時地插上一句,尖銳地糾正一些不正確的說法或者不謹慎的提議。大家發言完畢,他提出了幾個切實可行的建議,這些建議大多沒有經過討論就被採納了。然後會議就結束了。會上決定至少在他平安回到托斯卡納之前,為了不要引起警察的注意,應儘量避免召開時間太晚的會議。到了十點以後,大家都已散去,只剩下醫生、牛虻和多米尼季諾。他們三人開了一個小會,討論具體的細節。經過長久的激烈爭論,多米尼季諾抬頭看了一下時鐘。 「十一點半了,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巡夜人就會發現我們。」 「他什麼時候經過?」牛虻問道。 「約在十二點。我想在他到來之前回到家中。晚安,吉奧丹尼。裡瓦雷茲,我們一起走吧?」 「不,我看我們還是分開走安全一些。我還要會你一面嗎?」 「是的,在卡斯特爾博洛尼斯。我不知道我會扮成什麼人,但是你已經知道了暗號。我想你是明天離開這裡吧?」 牛虻照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戴上鬍子和假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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