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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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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23頁上你會發現一張普裡阿普斯的畫像,他正在他的牛肉熏香腸的一端要弄一把開塞鑽;他錯站在巴特農神廟的陰影中;他赤身裸體,只戴著下體彈力護身,上面有一排排小孔,這是俄勒岡和薩斯喀徹溫的「搖喊」教派成員借來用在這兒的。長途電話正在打著,要求知道他們是該賣空還是買空。他說操你的雞巴蛋去吧,掛斷了電話。在背景上,淪勃朗正在研究我主耶穌基督的人體解剖,如果你記得的話,耶穌是被猶太人釘在十字架上的,然後被送到阿比西尼亞用鐵圈和其他物品搗碎。天氣似乎像往常一樣晴朗,比較溫暖,只有一縷輕霧從愛奧尼亞人那裡升起;這是被早期僧人閹割掉的海神睾丸出的汗,要不也許是五旬節瘟疫時期的摩尼教徒閹割了這睾丸。長條的馬肉正掛在外面晾乾,到處都是蒼蠅,就像荷馬在古時候描述的那樣。近旁有一架麥克康米克打穀機,一架收割和捆紮的機器,帶有三十六匹馬力的引擎,卻沒有排氣閥。收割已完成,工人們正在遠處田野裡數工錢。這是古希臘世界中第一天性交時的曙光,現在由於蔡司兄弟和其他有耐心的工業狂人而被忠實地用彩照為我們複製下來,但是這已不再是當時在場的荷馬時代的人們所看到的樣子。誰也不知道普裡阿普斯神被降到下三濫的地步,在他的牛肉熏香腸的一端耍弄開塞鑽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像那樣站在巴特農神廟的陰影裡,他一定夢想起遙遠的窟窿眼兒;他一定不再意識到開塞鑽和打穀、收割機;他內心一定變得十分沉默,最終一定連做夢的願望都沒有了。這是我的想法,當然,如果我錯了,我很樂意被糾正。我發現他這樣站在升起的霧中,他突然聽到奉告祈禱鐘聲隆隆地響,嗨,瞧哪,他眼前出現美麗的綠色沼澤地,在那裡,喬克托人和納瓦霍人正盡情歡樂,頭頂上的天空中有白色的禿鷹,它們的翎頜上有金盞花的花飾。他還看見一塊巨大的石板,上面寫著基督的身子、押沙龍的身子,以及邪惡,也就是淫欲。他看見浸透蛙血的海綿,奧古斯丁縫進自己皮膚的眼睛,以及不足以遮掩邪惡的小背心。他在從前的時刻看見過這些東西,當時納瓦霍人正和喬克托人盡情歡樂。他如此驚奇,以致突然從他兩腿之間,從他在睡夢中失去的長長的會思考的蘆葦。這是從深淵中發出的最有靈感、最刺耳、最尖銳、最興高采烈、最兇猛的一種汪笑聲。他用這樣一種神聖的典雅風度,通過他胯下的東西唱起歌來,以致白色的禿鷹從天空中飛下來,將巨大的紫色屎蛋拉遍了綠色沼澤地。我主基督從他的石床上爬起來,雖然身上留有鐵圈的痕跡,但他卻像一隻山羊一般起舞。農夫們戴著鐵鍊從埃及走出來,緊隨其後的是尚武的伊哥洛人和吃蝸牛的桑給巴爾人。 這就是古希臘世界中第一天性交時各種事情的模樣。從那以後,事情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通過你的香腸來唱歌不再是有禮貌的了,甚至也不允許禿鷹到處拉紫色的屎蛋。這一切都屬糞便學、末世學,屬全世界範圍。這是禁止的。Verboten(德文:禁止的)。因此做愛鄉就變得越來越往後退縮:它變得像神話一般,所以我不得不像神話一般他說話。我說得極其津津有味,也十分圓滑。我將叮噹作響的鐃鈸、大號、白色金盞花、夾竹桃、杜鵑花放到一邊,舉起荊棘和手銬!基督死了,他被鐵圈打死。農夫們在埃及的沙子中變白,手腕松松地戴著手銬。禿鷲已經吃掉了每一塊腐肉。一切都很寧靜,一百萬隻金色的耗子正在啃吃著看不見的奶酪。月亮升起來了,尼羅河對著她河邊的殘跡沉思。大地默默地打著嗝,星星顫動著,哀訴著,河水在岸邊匆匆流過。就像這樣……有發笑的窟窿眼兒,有說話的窟窿眼兒,有形狀像小鵝笛的瘋狂而歇斯底里的窟窿眼兒,有記錄坑道深淺的能測震的窟窿眼兒;有吃人肉的窟窿眼兒,像鯨魚般張開血盆大口,生吞人肉;還有性受虐狂的窟窿眼兒,像牡蠣般閉合起來,裡面藏著堅硬的貝殼,也許還有一兩顆珍珠;有激情洋溢的窟窿眼兒,男人一接近時便翩翩起舞,狂喜得從裡到外全濕透;有豪豬的窟窿眼兒,在聖誕節時鬆開它們身上的刺,揮舞小旗;有電報的窟窿眼兒,使用摩爾斯電碼,讓思想中充滿了點和劃;有政治的窟窿眼兒,浸透著意識形態,甚至否認有經絕期;有植物的窟窿眼兒,沒有反應,除非你將它們連根拔起;有宗教的窟窿眼兒,氣味就像基督複臨安息日會教友,滿是珠子,蟲子、蛤殼、羊屎,有時還有幹麵包屑;有哺乳動物的窟窿眼兒,用水獺皮做襯裡,在漫長的冬季裡長眠;有巡航的窟窿眼兒,裝備得像遊艇,適合於隱居者和癲癇病人;有冰河時期的窟窿眼兒,你就是在裡面扔下幾顆流星也不會引起火花;有蔑視範疇或種類的具有各種特點的窟窿眼兒,你一生只會碰到一次,但使你燒灼,給你留下烙印;有純粹由歡樂構成的窟窿眼兒,既無名稱也無先例,這些是最好的窟窿眼兒,但是它們己飛向何處? 然後有一隻獨一無二的窟窿眼兒,我們將稱之為超窟窿眼兒,因為它根本不屬這塊國土,而屬我們很久以前就被邀請飛往的那個光明之國。在那裡,露水晶瑩,高高的蘆葦隨風搖擺。正是在那裡,居住著偉大的私通之父,父親埃皮斯,用牛角衝開他的天國之路的神牛,他把被閹割了的是非之神趕下臺。從埃皮斯產生了獨角獸類,占書上寫到的那種可笑野獸,它們的有學問的額頭被加長,加長,變成一隻亮晶晶的雞巴,從獨角獸以後,經過幾個漸進階段,便產生了奧斯瓦爾德·施本格勒談到的晚期城市人。從這種可悲的怪人的死雞巴上,產生了有高速電梯和觀賞塔的巨大摩天大樓。我們是性計算的最後一個小數點;世界像一隻草窩裡的臭雞蛋一般旋轉。現在來講用鋁翅膀飛到那遙遠的地方,私通之父埃皮斯居住的那光明之國。一切都像加了油的鐘一般往前走;世界上有上百萬隻鐘滴滴答答地走過鐘面上的每一分鐘,從外觀上表示時間的消逝。我們比閃電式計算器,比星光,比魔術師所能想像的跑得更快。每一秒鐘都是一個時間宇宙,而每一個時間宇宙都不過是在高速宇宙進化中打了一小會兒盹。當速度停下來時,我們都已到達那裡,一如既往地準時,幸福得無以名狀,我們將拋棄我們的翅膀,我們的鐘,以及我們倚靠的壁爐架。我們將輕鬆愉快地升起,像一根血柱,將不會有任何記憶把我們再拉下來。這次我呼喚超窟窿眼兒的王國,因為它蔑視速度、計算或形象。雞巴本身也沒有一種已知的尺寸或重量。只有持久不變地操的感覺,只有飛快的逃亡者,安靜地抽雪茄的夢魘。小尼莫帶著硬了七天的雞巴和慷慨夫人遺傳下的一對神奇的、因無處發洩而脹得疼痛的睾丸到處走。這是星期天早晨在常青公墓附近的拐角。 這是星期天早晨,我幸福地躺在我的鋼筋水泥床上,對世界不聞不問。拐角那邊就是公墓,也就是說——性交的世界。我的睾丸因為正在進行的做愛而疼痛,但是這完全是在我的窗下進行的,在海邁築起他交媾之巢的林蔭大道上。我正在想著一個女人,其餘的都爛醉如泥。我說我正在想她,但是事實是我正經歷一顆星辰的死亡。我像一顆有病的星星一般躺在那裡,等待星光熄滅。多年以前,我躺在這同一張床上,我等待著,等待著出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只是我母親,有著路德派教友的那種狂熱,澆了一桶水在我身上。我母親是個可憐的低能兒,她以為我懶。她不知道我陷入了星星的漫遊,不知道我正在宇宙最遠一端的邊緣上被碾熄成為漆黑一團的粉末。她以為我純粹是因為懶才粘在床上不起來的。她給我當頭一桶涼水:我蠕動顫抖了一下,但繼續躺在我的鋼筋水泥床上。我不能動了。我是一顆燃燒盡的流星,漂流在織女星附近的某個地方。 現在我在同一張床上,我身上的光拒絕熄滅。許多男男女女正在墓地裡尋歡作樂。他們正在性交,上帝保佑他們,而我卻獨自一人在做愛鄉。我似乎覺得我聽到一架大機器噹啷作響,整行鑄排機的小支柱正從性榨幹機裡通過。海邁和他的淫狂老婆正和我躺在同一水平線上,只不過他們是在河對面。這河叫作死亡之河,它有一種苦味。我多次趟水過河,河水沒到我的臀部,但是不知怎麼的,我既沒有失去活力,也沒有變得不朽。 我仍然在內部熊熊燃燒,雖然從外部看,我像一顆行星一般暗淡。我從這張床上爬起來跳舞,不是一次,而是上百次,上千次。每次我離開時,我都相信我在地形不明的地方跳了骷髏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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