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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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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公開的交戰,一種最新式的古代摔跤比賽,由每一個人咬他自己的屁股。蠑螈之間的愛情,大開著的排氣閥。沒有性,沒有雜酚皂液的愛情。潛伏的愛情,就像林木線以上的狼獾所進行的那樣。一邊是北冰洋,另一邊是墨西哥灣。雖然我們沒有公開提到,但金剛總是和我們在一起,睡在提坦號殘骸上的金剛,這艘在閃著磷光的百萬富翁和七鰓鰻的屍骨之間的巨輪。沒有一種邏輯可以把金剛趕走。它是支撐靈魂的短暫痛苦的巨大支架。他是長著一哩長的毛腿毛胳膊的結婚蛋糕。他是不再有新聞的旋轉銀幕。他是從不發射的左輪手槍的槍口,以截斷的淋病雙球菌武裝起來的麻風病患者。 就是在這疝的真空中,我通過生殖器進行了我所有平心靜氣的思考。首先有二項式定理,這個術語總是使我迷惑不解:我把它放在放大鏡下,研究它,從X到Y,還有邏各斯,在某種程度上,我原來總把它等同於呼吸新鮮空氣:我發現正相反,它是一種糾纏不休的鬱積,是一架在穀倉早就裝滿、猶太人早就被趕出埃及以後,仍在不停地磨玉米的機器。還有布塞弗勒斯,它也許比我整個詞匯中的任何一個詞都令我著迷:只要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我就會把它踩掉,當然,同它一起踩掉的還有亞歷山大和他的所有皇家扈從。什麼樣的一匹馬啊!生在印度洋,是它的血統中的最後一匹馬,從來沒有交配過,除了在美索不達米亞的冒險中同亞馬孫女王,還有蘇格蘭開局讓棋法!一個同下棋無關的令人驚異的詞組。它總是以一個踩高蹺的人的外形來到我跟前,芬克與瓦格納爾的未節略版詞典2498頁。開局讓棋法是以機械腿向黑暗中的一種躍進。一種無目的的躍進——因此是開局讓棋法!一旦你掌握了它,就十分簡單明瞭。然後還有安德洛墨達和蛇發女怪美杜莎,以及有著主神血統的卡斯托爾與波呂克斯,這一對神話中的雙生子,永遠固定在曇花一現的星塵團中。還有冥思苦想,一個明顯同性有關的詞,然而它暗示的思想內涵卻使我不安。老是「午夜冥思苦想」,午夜有著不祥的意味,然後是花掛毯。某人在某個時候「在花掛毯後面」被刺。我看到一塊以石棉板製成的聖壇布,上面有一條令人傷心的裂縫,諸如凱撒本人可能會撕裂的那種裂縫。 這是非常從容的思考,可以說,是舊石器時代人們所一味從事的那種思考。事物即不是荒誕的,也不是可以解釋的。這是一種拼板玩具,在你感到厭倦的時候,你就可以用雙腳把它蹬開。任何東西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擱置一邊,甚至喜瑪拉雅山。 這正好是同穆罕默德的思考截然相反的那一種。它絕對沒有任何目的,因而是愉快的。你在長時間做愛過程中建起的大廈,一眨眼之間便會傾覆。作數的是做愛,而不是建築物。這就像大洪水期間生活在方舟上一般,一切都提供給你了,小到一把螺絲刀。當要求於你的一切便是消磨時間的時候,有什麼必要去殺人、強姦,或亂倫呢?大雨下啊,下啊,但是在方舟裡面,一切都乾燥溫暖,一切都成雙配對,在藏食品的地方有精製的威斯特伐利亞熏腿、新鮮雞蛋、橄欖、醃蔥頭、辣醬油,及其他精美食品。上帝選擇了我,挪亞,來建立一個新的天和新的地。他給了我一條結實的船,縫隙全無,船上很乾燥。他還教給我在狂風暴雨的海上航行的知識。也許雨停了以後還會有其他種類的知識要獲得,但是眼下只要有一種航海知識便足夠了。 剩下的是第二大道皇家咖啡館的象棋,只是我不得不想像一個對手,一個聰明的猶太人,他能跟我一塊兒下棋下到雨停。但是,正如我以前所說,我沒有時間厭煩;我有我的老朋友邏各斯,布塞弗勒斯,花掛毯,冥思苦想,等等。為什麼還要下棋? 像那樣連著幾天幾夜被鎖起來,我開始明白,思考目的不在於手淫的時候是能緩和疼痛的,有治療作用,並令人愉快。無目的的思考把你帶到一切地方;所有其他的思考都是在軌道上進行的,無論一段路有多長,最終總是有車站或機車庫。最終總是有一盞讓你「停下」的紅燈。但是在生殖器開始思考的時候,就沒有「停下」,沒有障礙:這是一個永久的假日,新鮮的魚餌和總是咬魚線的魚。這使我想起另一隻窟窿眼兒,大約叫維羅尼卡,她總是讓我想入非非。同維羅尼卡在一起,總有一場門廳裡的搏鬥。在舞池裡你會以為她要把她的卵巢給你作為永久的禮物,但是她一拿出一副自信的樣子,她就會開始思考,想她的帽子,想她的錢包,想她的不睡覺等著她的姨媽,想她忘記寄出的信,想她將要失去的工作——各種各樣瘋狂的、同手頭做著的事情毫無關係的思考。就好像她突然把大腦同窟窿眼兒接通了電流——可以想像到的最機警最精明的窟窿眼兒。 也就是說,這幾乎可以說是一隻形而上學的窟窿眼兒。這是一隻發現問題的窟窿眼兒,不僅如此,而且它也是一種特殊的思考,有一隻節拍器在打著拍子。對於這種被置換的有節奏的冥思苦想來說,一種特殊的朦朧之光是必要的。它必須剛好暗到適合於蝙蝠的程度,然而又亮到這樣的程度:如果你碰巧掉了一個紐扣,紐扣滾到了門廳的地板上,這時,光線要足以使你找到紐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一種模糊然而過細的精確,一種看上去像心不在焉的鋼鐵般的意識。同時又飄忽不定,變化無常,以致你確定不了這是魚還是家禽。我抓在手裡的是什麼? 是好還是特好?回答總是很容易作出。如果你抓住她的奶子,她就會像鸚鵡一樣發出粗厲的叫聲;如果你觸摸她裙子底下,她會像鱔魚一樣蠕動;如果你抓她抓得太緊,她會像白鼬一樣咬人。她留連不去,拖延又拖延。為什麼?她想要什麼?一兩個小時以後她會罷休嗎?沒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她就像想飛但腿被夾在鋼鐵夾子裡的鴿子一般。她假裝她沒有腿,但是如果你著手去放開她,就會有弄你一身毛的危險。 因為她有這樣一隻神奇的屁股,因為這屁股他媽的如此難以接近,我常常把她看作「笨人難過的橋」。每一個小學生都知道,「笨人難過的橋」只有兩隻由一個盲人領著的白毛驢才可以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子,但這就是歐幾裡德定下的規則。他的知識如此豐富,這傢伙,以致有一天——我猜想他純粹為了尋開心——他修建了一座沒有一個活著的凡人可能通過的橋。他稱之為「笨人難過的橋」,因為他是一對漂亮的白毛驢的主人。他如此依戀於這些毛驢,以致他不會讓任何人佔有它們。因而他呼喚出一場夢幻,在其中,作為盲人的他,有一天將領著毛驢走過那座橋,進入毛驢的快樂獵常嘿,維羅尼卡有著十分相同的處境。她很看重她漂亮的白屁股,因而她無論如何不願意同它分開。當升人天堂的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她還要帶上它一起去哩。至於她的窟窿眼兒,順便說一下,她從來沒有提到過它——至於她的窟窿眼兒,我說,嘿,那是要隨身攜帶的附件。在門廳的朦朧光線中,她沒有公開提到她的兩個問題,卻又在某種程度上使你很不舒服地意識到它們。也就是說,她以魔術師的方式使你意識到。你將看一眼或摸一下,結果反而被欺騙,反而弄明白了你原本沒有看見,沒有摸著。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性代數,午夜的冥思苦想,它將在第二天給你贏來一個優或個一良,但是再沒有別的東西了。你通過考試,得到文憑,然後你就無拘無束。同時,你用屁股坐下,用窟窿眼兒小便。在教科書和實驗室之間有一個中間地帶,你永遠也不可以進入,因為它被稱為做愛。你可以閒蕩鬼混,但絕不可以做愛。光線從來不被完全隔斷,陽光卻也從來不湧進來。明暗程度總是足以區分一隻蝙蝠。正是這種忽隱忽現的可怕光線使精神集中,好像要注意尋找錢包、鉛筆、紐扣、鑰匙等等。你不可能真正進行思考,因為你的精神已經很集中。它處於準備就緒的狀態中,就像劇院裡的一隻空座位,坐這只座位的人已經在上面留下了他的夜禮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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