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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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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還是那樣悶熱。瀝青像沼澤地一樣軟,飛蠅在叮人,垃圾在陰溝裡腐爛。我在運料車之間來回走,對周圍的事物視而不見。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勃起著,老也下不去,但是心中又沒有明確目標。只是在我回到第二大道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一同吃午飯的那個埃及猶太女孩。我記得,她說過住在第十二街附近的俄國餐館對面。但是我仍然不確切知道我想幹什麼。只是四處溜達溜達,消磨時間。然而我的雙腳卻把我拖向北面,走向第十四街。當我來到俄國餐館對面時,我停了片刻,然後三級一跨地跑上樓梯。過道門開著。我爬上了幾段樓梯,仔細察看門上的名字。她住在頂樓,她的名字底下還有一個男人的名字。我輕輕敲門,沒人答應。我又敲得更響一點。這次我聽到有人走動。然後有一個靠近門邊的聲音問是誰,同時門把轉動起來。我把門推開,跌跌絆絆地進了漆黑一團的房間。我正好撞進她的懷抱,摸到她半敞開的和服底下光著身子。她一定是剛從熟睡中起來,還不大明白誰把她抱在懷裡。當她明白是我的時候,她試著掙開,但是我緊緊抱住她,開始熱烈地親吻她,同時把她按倒在靠窗的躺椅上。她咕噥著什麼,意思是說門沒關,但是我不打算冒任何危險,讓她溜出我的懷抱。於是我作了一個小小的迂回,使她一點兒一點兒地慢慢移向門邊,讓她用屁股把門推上。我用空著的一隻手鎖上門,然後把她挪到房間中央,用空著的那只手解開我的褲扣。她睡得迷迷糊糊,幹這事就像一架自動機器。我也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在半睡半醒中幹這事。唯一的問題是,要想知道如何讓她再睡過去而不失去好好操一下的機會,這是很難的。我設法讓她倒在躺椅上,她沒有退縮,卻欲火中燒起來,像鱔魚一樣扭來扭去。從我開始搞她的時候起,我想她一次也沒有睜開過眼睛。我不斷對自己說——「一次埃及式操法……一次埃及式操法」——為了不馬上射精,我故意開始想莫妮卡拉到中心車站的那具屍體,想我在公路上留給保林娜的三角五分錢。那時候,砰!一聲響亮的敲門聲,她立即睜開眼睛,十分恐懼地望著我。我開始迅速抽身,可使我吃驚的是,她緊緊抓住我。「不要動,」她在我耳邊小聲說。「等等!」又一聲響亮的敲門聲,然後我聽到克倫斯基的聲音說:「是我,台爾瑪……是我伊西。」當時我幾乎大笑起來。我們又倒下,回到一種自然姿勢中,她輕輕閉著眼睛,不想再醒過來。這是我一生中操得最出色的一次。我想它會永遠進行下去。無論什麼時候我感到有射精危險,我就停下不動,想事情——例如想如果我有假期,我喜歡在哪裡度假,或者想放在衣櫃抽屜裡的那些襯衫,想就在臥室床腳邊的地毯上的補叮克倫斯基還站在門口——我可以聽見他來回變換姿勢。每次我意識到他站在那裡,我就額外地給她多來幾下子,她在半睡狀態中作出響應,很有意思,好像她懂我用這種動作語言表達的意思。我不敢想她會在考慮些什麼,要不然我就馬上要射了。有時候我險些射精,但是我總有救險的妙方,這就是想莫妮卡和那具在中心火車站的屍體。一想到這些,我的意思是說,想到這些事的滑稽可笑,我就像沖了一次涼水澡一般。 完事之後,她睜大眼睛望著我,好像她是第一次看到我。我沒有話要對她說;我腦子裡的唯一想法是盡可能快地離開。在我們梳洗時,我注意到門邊地板上的一張紙條。這是克倫斯基留下的。他想要她在醫院見他——他老婆剛被送去醫院。我感到松了口氣!這意味著我不用費什麼事就可以離開了。 第二天我接到克倫斯基一個電話。他老婆死在手術臺上。那天晚上我回家吃飯;我們還坐在飯桌上吃飯時,門鈴響了。克倫斯基站在大門那裡,看上去絕對情緒消沉。我總是難以說出弔唁的話,對他說就絕對不可能了。我聽我老婆說些同情的陳詞濫調,我感到比往常更討厭她。「讓我們離開這裡。」我說。 我們在絕對的沉默中走了一會兒。到了公園那裡,我們就走進去,直奔草地而去。霧氣很重,連前面一碼遠的地方都看不清。當我們摸索著前行的時候,他突然嗚咽起來。我停下來,把臉轉開去。我認為他哭完時,才回頭看他,他正帶著一種古怪的微笑瞪著我。「真有趣,」他說,「接受死亡有多難哪!」我也微笑了,把我的手放到他肩膀上。「請繼續,」我說,「一直說下去,不要鬱積在胸中。」我們又開始散步,在草地上來來回回地走,就好像走在海底一般。霧氣變得如此濃密,我幾乎分辨不出他的容貌。他平靜而又瘋狂地談論著。「我就知道事情會發生,」他說,「太美好了就不會長久。」她病倒前的夜裡,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失去了身份。「我在黑暗中跟踉蹌蹌,叫著我自己的名字。我記得來到一座橋那裡,朝水中看的時候,我看到我自己正在溺死。我一頭紮到橋底下,當我浮出水面時,我看到葉塔漂浮在橋下。她死了。」然後他突然補充說:「昨天我敲門的時候,你在那裡,是嗎?我知道你在那裡,我沒法走開。我也知道葉塔快死了,我想要同她在一起,但是我害怕一個人去。」 我一句話沒說,他繼續說下去。「我愛過的第一個女孩也是這樣死的。我當時還是個小孩,無法擺脫痛苦。每天晚上我都到公墓去,坐在她墓邊。人們以為我瘋了。我猜想我也是瘋了。昨天,當我站在門口的時候,這一切又回到我眼前。我又在特倫頓,在墓邊,我愛的那個女孩子的妹妹站在我旁邊。她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會發瘋的。我暗想,我確實瘋了,為了向我自己證明這一點,我決定做出瘋狂的事情來,於是我對她說,我愛的不是她,是你,我把她拉到我身邊,我們躺在那裡互相親吻,最後我操了她,就在墓邊。我想,這件事把我治好了,因為我再也沒有回到那裡去過,再也沒有想她——直到昨天,當我站在門口的時候。如果我昨天抓住你,我會把你掐死。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但是我好像覺得你打開了一座墳墓,你正在糟蹋我所愛女孩的屍體。那是瘋了,不是嗎?為什麼今晚我要來見你呢?也許是因為你對我絕對無所謂……因為你不是猶太人,我可以對你說……因為你不在乎,而你是對的……你讀過《天使的反叛》嗎?」 我們剛走到環繞公園的自行車道。大街上的燈火在霧中晃動。我好好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神經錯亂。我很想知道是否能讓他笑。我也害怕,一旦他笑起來會收不祝於是我開始隨便聊,先聊阿那托爾·法朗士,然後聊其他作家,最後,當我感到我抓不住他時,就突然把話題轉到伊沃爾金將軍,聽到這話他笑了起來,這也不是一種笑,而是一種咯咯咯的聲音,一種可怕的咯咯聲,就像一隻腦袋被放在案板上的公雞發出來的。 他笑得這樣厲害,以致他不得不停住腳步,捂著肚子;眼淚從眼睛裡流出來,在咯咯聲之間,他發出撕碎心一般的可怕嗚咽。 「我知道你會為我好,」當最後的感情爆發過去之後,他脫口而出道:「我總是說你是一個婊子養的好人……你就是一個猶太雜種,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現在告訴我,你這個雜種,昨天怎麼回事?你捅了她沒有?我不是告訴過你,她是一把好手嗎?你知道她跟誰同居嗎?天哪,你沒被抓住算是幸運。她正和一個俄國詩人同居——你也認識那小子。有一次在皇家咖啡館我把你介紹給他過。最好不要讓他聽到風聲。他會把你的腦漿打出來的……然後他會為此事寫一首漂亮的詩,把它和一束玫瑰一起送給她。肯定的,我在斯台爾頓就認識他,那裡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聚居地。他老爺子是一個虛無主義者。全家都瘋了。 順便說一下,你最好當心你自己。那一天我就想告訴你,可我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你知道她也許有梅毒。我不是在嚇唬你。 我也是為你好才告訴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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