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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當事情發生的時候,你見到的只是爆炸,而一秒鐘前你見到的是火花,然而一切都是按照法則發生的——有著整個宇宙的充分肯定與合作。在我能夠爬上去、發生爆炸以前,這枚炸彈必須適當加以準備,妥當地安好雷管。在為上面的那些雜種把事情安排好以後,我就得被人從高位上拿下來,像足球一樣被踢來踢去,被踐踏,被壓制,被羞辱,被戴上手銬腳鐐,被弄得像一個軟蛋那樣無能。我的一生從來不缺少朋友,但是在這個特定的時期,他們就好像蘑菇一樣從我周圍冒出來。我一刻也不能一個人獨自呆一會兒。如果我晚上回家,想休息,有人就會在那裡等著見我。有時侯他們一幫人呆在那裡,好像我來不來都沒什麼區別。我交的朋友,都是這一夥瞧不起那一夥。例如斯坦利,他就瞧不起所有的人。烏爾利克也是瞧不起別人。他在歐洲呆了幾年以後剛回來。我們自從童年時代以來就不常見面,然後有一天,完全是碰巧,我們在街上遇到了。那在我一生中是重要的一天,因為它為我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一個我經常夢想但從來沒有希望見到的世界。我清楚地記得,黃昏時分,我們站在第六大道和四十九街的拐角上。我記得這事,是因為,站在曼哈頓的第六大道和四十九街的拐角上聽一個人大談伊特納山。維蘇威火山。卡普裡島、龐貝、摩洛哥、巴黎,似乎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我記得他一邊談話,一邊環顧四周的樣子,就像一個人還沒有完全明白他必定會遭遇到什麼,但模糊地意識到,他回來是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他的眼睛似乎在說——這沒有價值,沒有任何價值,但是他沒有那樣說,卻一遍又一遍說著:「我確信你喜歡它!我確信這正是適合你的地方。」當他離開我的時候。我感到茫然。我不能很快捉住他。我要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再聽一遍。關於歐洲,我所讀到的一切,同我朋友親口說出來的輝煌描述相去甚遠。它使我格外有奇跡感,這是因為我們都出自同一環境。他能實現這些,因為他有闊朋友——因為他知道如何攢錢。我從不認識任何一個有錢人,一個旅行過的人,一個在銀行裡有存款的人。我所有的朋友都像我一樣,一天天飄忽不定,從來不想將來。奧馬拉,是的,他旅行過,幾乎周遊過世界——但只是一個遊民,要不就在軍隊裡,可當兵還不如當遊民哩。我的朋友烏爾利克是我所碰到的第一個可以真正說自己旅行過的人。他也懂得如何來談論他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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