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牧童與牧女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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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可笑的,我真搞不明白?!」鮑裡斯怒氣衝衝地聳了聳肩膀。 「您這是怎麼啦?如果是因為我,那我可見得多了……」柳霞想讓一切再回到剛才那種圍桌而坐的氣氛裡來,消除這尷尬的局面,她說道:「我來擦掉它。您不要對這個孩子生氣。」她起身去拿抹布,但是卡雷舍夫把她按住了,自己動手用稻草擦過了地板。卡雷舍夫把髒稻草扔到街上,把什卡利克帶回屋子,在洗臉盆旁邊給他洗過臉,安置他在靠牆的乾草上睡下,蓋上軍大衣,直到什卡利克感到好受了一點,哼哼著入睡以後,卡雷舍夫才重新回到座位上,把桌子稍稍收拾了一下:把空碗盞和土豆皮放進一個空鍋裡,用濕抹布擦去桌上的髒漬,給自己和夥伴們都斟了酒,然後不聲不響,俏悄地用胳膊肘把一個裝璜漂亮的美國香腸罐頭和一個赤膊的國產果醬罐頭推到了柳霞的跟前,就好象她是一個最得寵的孩子,而且小聲催著她。 「你吃呀,吃呀……」 柳霞開始吃起香腸來,戰士們凡是能喝的和想喝的,又都喝了起來,準尉又喝了一杯,但是什麼東西也不吃。 「我還有醃肥肉呢!」柳霞高興地想起來了。「你們想吃醃肥肉吧?」 「醃肥肉正用得上!」準尉很快地向她轉過身來,頗有點無所顧忌地眯著眼睛說道。「還想要點兒別的什麼呢!」他對著急忙離開座位的柳霞的背影嘿嘿笑著說了一句。 帕甫努季耶夫,一手支著下巴,還在尖聲尖氣地唱那首蘭卓夫的歌,講蘭卓夫如何逃出監牢的故事。帕甫努季耶夫一生中受過不少欺侮,特別是他在後勤部隊服役的時候。準尉那種侮辱性的手勢直伸到他鼻子底下,看來好象是小事一樁,但究竟刺痛了他的心。這位曾經當過消防隊長的人兩眼變得暗淡無光了。 「咱們都夠可憐的了,」帕甫努季耶夫懶懶散敬他說道。大家都懂,他不只是說自己,也是說柯爾涅依·阿爾卡季那維奇。「就說我吧……有穿、有戴、暖暖和和的,當消防隊長那會兒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莫赫納柯夫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子象懸在桌面上空一般,他開始掏摸一隻只口袋,在找什麼東西。掏出一顆鐵扣子,往上一拋,一把抓住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邁步的時候腳尖往裡歪得比平時厲害得多。曾經有那麼一次,戰士們發現,準尉走起路來有點瘸,一邊走一邊還不斷朝空中拋一顆扣子或是硬幣,而且不是鬧著玩兒似地接住了事,而是十分認真地在半空中把它一把奪過來。有段時間,準尉不用那平時拋著玩的東西了,竟用一枚藍色的德制的手榴彈來代替。手榴彈象復活節吃的雞蛋那般大小,很逗人喜歡的一個東西。戰士們沸沸揚揚地對準尉群起而攻之了,說是如果你想在身上炸掉點什麼,那麼你就找個遠一點的地方去耍你的雜技,我們可是要把身上的每個部份都保存得好好地,原封不動交還到老婆手裡。 蘭卓夫走回屋子來,對鮑裡斯點頭示意他出去。 排長猛地跳起身來,碰翻了長凳,快步跑動中一腳踢開了門。 在漆黑的穿堂裡,他撞到了馬雷舍夫身上。馬雷舍夫正摸不到門把,醉酥醇地咕啷著: 「嗨嗨……關死了!我非把你全部窗戶都打個稀巴爛,呃……稀巴……爛!你小看人?!」 鮑裡斯把馬雷舍夫一把推進屋子,傾聽動靜。在穿堂的黑角落有亂糟糟的聲響,有人嘶啞而急促地喘息著,還有一個斷斷續續聲音:「不要這樣!不能這樣子!你要幹什麼?!準尉同志……同志……」 「莫赫納柯夫!」 一下子聲息全無了。準尉從暗處出來,走到近旁,還喘著粗氣,嘴裡噴出一股難聞的酒味。 「咱們到外面去!」 準尉磨磨蹭蹭,滿心不樂意地走到鮑裡斯前面,但臨到門口並不忘俯下身子,免得碰了頭。他們面對面站定。準尉的鼻孔吸進寒冷的空氣,呼味呼味地響著。鮑裡斯等著,讓屋門關上。 「我能為您效什麼勞?」莫赫納柯夫迎著中尉走前一步。他的鼻子已經不呼味呼味響了,但呼吸還是忽快忽慢。 「莫赫納柯夫,你聽著!如果你……我就打死你!用槍斃了你:聽懂了沒有?」 準尉退後一步,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通: 「可真是個好槍手!」 「就是不錯。」 「你是讓手雷震傷腦子,這才發了瘋吧。」準尉沒精打采地責備說,顯然是想改變一下說話的調子和題目。但是突然變得怒不可遏的中尉不讓他脫身: 「你心裡清楚是什麼東西傷了我」 準尉裹緊短大衣,用手電照了照排長。排長連眼睛也不眯,也不移開視線。中尉被風吹裂的嘴唇在抽搐。眼窩由於佈滿了灰土和缺少睡眠而發黑了。兩隻眼睛滿是血絲,脖子歪在一邊,因為軍大衣的領子把頸子磨破了,也可能是老傷口又發炎了。他站在那裡,象小學生似地瞪出了天真無邪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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