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牧童與牧女 | 上頁 下頁


  「結束了!」中尉真想滿滿地吸一口氣,然後放開喉嚨回答,但是遠處重又傳來噠噠的機槍聲,這機槍好象在廣闊無垠的夜空裡撒下了無數的螢火蟲,山谷裡的迫擊炮也瞄準目標轟擊了幾下;似乎在天的盡頭,在另一個更加漆黑的、深不見底的夜空裡又爆發出一柱巨大的火光,在天空中散佈開來,看來這是遠射程大炮打中了運送燃料的列車,或是打中了一個彈藥倉庫。

  「這回可叫你結束了!」中尉輕聲自語著。這時他腳下的大地抖動了一下,傳來的不是密集成一大片的,而是持續的,拖長的爆炸聲,而天際的火光開始掉入那另一個夜空裡。

  「全體各就各位!檢查武器!」中尉大聲地喊了起來。這使所有的人都感到突然,連他自己也是同樣感覺。他目不轉晴地望著那片低低落到地面上的炮火。它一著地就在廣闊的地帶上激起一片白色的火苗,好象有誰把無數的巨石丟進了火海。「……阿……那……夫……!……阿……那……夫……!」中尉聽到喊聲不覺一凜。

  喊聲越來越近。

  「……阿……那……夫……」

  「好象在喊您!」帕甫努季耶夫豎起他那薄薄的、靈敏的耳朵聽著。他過去是西伯利亞一個國營的糧食農場的消防隊長,而現在是步兵排的列兵。他不等排長的允許就大聲喊了起來。「哎……哎……」帕甫努季耶夫想叫上幾聲來暖暖身子。

  他剛剛喊完和停止蹦跳,雪地裡就跌跌撞撞跑出一個手拿卡賓槍的士兵。他咕咚一聲坐倒在一輛坦克旁邊,大雪把這輛坦克埋得只露出了炮臺。他坐了一會兒,喘過氣來,競在身予底下摸到了已經全身冰涼的炮手。他挪開身子,用軍帽的裡層擦去臉上的泥汙。

  「唉!讓我到處找!你們為什麼也不答應一聲?」

  「你應該要先報告……」鮑裡斯把嘴一撇,把雙手從衣袋裡抽出來。

  「我還以為您是認識我的呢!我是連部的通訊兵,」來人一面抖落手套裡的雪,一面頗感驚奇他說道。

  「你本該先說明這一點。」

  「德國人全部被殲滅了,你們卻還在這裡坐著,什麼也不知道!」通訊兵急急忙忙他說道,一心思打破他自己造成的尷尬局面。

  「閒話少說,」準尉莫赫納柯夫打斷他的話頭,「既然這樣,有什麼戰利品招待招待!」

  「我是說,營裡要您去一趟,中尉同志。看來是要派您當連長。友鄰部隊的連長犧牲了。」

  「這意思是我們還得留在這兒,」莫赫納柯夫蹙起了眉頭。

  「你們是得留在這兒。」通訊兵把煙包遞給莫赫納柯夫,「喏,我們這自製的煙葉,是中吃不中看!可比那繳來的強。」

  「我說喝酒好,他說看戲樂,真是牛頭不對馬嘴!」準尉吐了一口唾沫,「我們在這兒熏飽了,什麼煙也不想抽了……你沒看見一個姑娘嗎?」他還是接過了煙包,一面卷著煙支,一面打聽道。

  「沒有。怎麼啦,她走了?」

  「走了,走了……這姑娘說不定凍壞了……」莫赫納柯夫用責備的眼光掃了一下鮑裡斯,「放她獨自一人走了……」

  鮑裡斯把一雙瘦小的,滿是黑油的手套費勁地套到手上,這大概是從犧牲的炮手手上拿下來的,他紮緊了腰帶,壓低著嗓子說道:

  「我一到了營部,第一件事就先派人來接傷員。」他很不好意思:他竟會因為能離開這裡而喜形於色,於是他掀開罩著傷員們的帆布篷,又大聲補充了一句,「弟兄們,要堅持住呀!」

  「看在上帝份上,中尉同志,想想辦法。太冷了,受不了啦……」

  鮑裡斯和什卡利克在看不清道路的雪地上艱難地走著,全憑那通訊員的嗅覺,然而他的嗅覺卻十分糟糕。他們迷了路,好長時間就在田野上轉來轉去,走到了山谷裡迫擊炮手那兒,迫擊炮手以為他們是走散的德國鬼子,差點沒把他們全報銷了。

  通訊兵為自己辯解,抱怨道:

  「應該就在附近,根本不會遠的……這是在迷惑我們,他在迷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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