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迷情之夜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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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但別把槍放在她能拿到的地方。」不理會薩米的輕笑,霍克轉身走向吉普,看看安吉拉仍在熟睡,發動了引擎,五分鐘後,他把她安置在一張大床上,除了光著的雙腳,他讓她穿著整齊地躺在被單下。他一扭身脫掉了皮夾克,把它扔在一把帶墊子的椅子上,並脫下鞋。他的槍和槍套放在他的枕頭下,運動包放在床下,然後他在她旁邊躺倒,拉過腳頭一床被子蓋上,閉上眼睛,讓她節奏平穩、輕柔的呼吸聲催他入眠。 安吉拉醒來時,發現自己倒躺著,她的臉埋在一隻柔軟的枕頭裡,一隻手抱著枕頭,另一隻手橫放在霍克的胸膛上。他仰面躺著,穿戴整齊,輕輕打著鼾,輕得幾乎聽不到。她注意到他的鬍子茬兒變得黑了些,眼睛周圍成扇狀分佈的紋路,在他睡著時和他醒時一樣深。總的說來,雖然他現在睡著了,可看起來,和昨晚她淚眼朦朧中看到的一樣危險。她讓她的手放在那兒一動不動,以防他發現缺了什麼東西。她一邊數著他的心跳,一邊在想如何脫離這個困境。 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有一種新奇的體驗。出於個人偏好,她喜歡單獨入睡。如果碰巧一個男人和她睡在一起——很少,但非絕對沒有——他很快就會知道,她不喜歡擁抱。 瞪著身邊這個男人,她認為是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以此來保持對她的監視。她心想這比被捆綁起來要好些。接著,對瘋狂的昨夜的可怕回憶,讓她一陣哆嗦。 她總是很羡慕那些醒來後臉色能保持紅潤的人們,他們不去想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們身在何處,他們是誰。一個美妙的,眨著眼睛慢慢醒來的早晨,對安吉拉而言,如埃及的雪一樣不可企及。 她總是在炫目的光中醒來,從渾渾的夢中突然變得完全的清醒,這種突然的清醒總是刺激她的神經,令她大喘幾口氣。頭一天夜裡的種種,帶著精楚的細節回到她的腦海中,包括情緒,都不曾模糊或被遺忘。她總是馬上記起她是誰,她在哪裡,她為什麼會在那裡,她對此感覺怎麼樣。 今天是個例外,唯一的變化就是「哪兒」這個問題——是否她死了後一切都變得好了,或者她只是認為自己已死了。 咬咬唇,她發現恐懼依然存在。她的目光越過霍克結實的胸膛,看見了擋住天光的桃紅色窗簾。這不是那個又悶又小的房間,在那裡她曾竭力忍住沒有哭喊。這個房間感覺很好:一床輕柔精緻的被子,平整的床單,豪華的裝飾。一定是他後來把她帶到這兒來的,她心中不禁湧出一股類似感謝和寬慰的情感,這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他不配得到感謝。 昨晚她睡著以前,想著這是最後一次入睡;而現在,她還活著,得到了令人驚奇的休息。憤怒、真實感和有力感,使她一陣心潮澎湃,如果她認為對她有好處,她還可以狠狠地打擊他。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地這樣幹,以至於她放在他胸口的手握成了拳頭。血湧上了她的頭,她極力捺住衝動,突然想到如果她彎曲指頭他都沒有醒的話,她也可以把她的手移開。 如果她非常、非常小心,她甚至可能逃走,這值得一試。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來。他沒有動彈。她正暗自慶倖,目光落在了她手腕包著的紗布上。她把手舉到眼前,又把另一隻手從枕頭下抽出來,看見同樣包著紗布。很難想像一個處心積慮要殺死她的人,會為她包紮傷口,她想了幾秒鐘,接著更多的問題湧上心頭。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又怎麼逃呢?把手放回被單下,她趕走這個念頭。她身在何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離開這兒,因為無論什麼地方都比她目前的位置好,她決定一試。 慢慢地掀著被子以使她能轉動,她的手發抖,她想控制,但做不到,那被子就好像永遠也拉不起來一樣。終於,她把它們褪到了大腿處,翻身仰躺著,然後坐起來,準備溜下床去。 一隻手伸過來鉗住了她的胳臂。即使在最初的一陣驚慌中,她也知道他很小心不弄痛她。「別走出這幢房子。」,他說,「房子外面有人,他們的工作就是防止你離開。」 她扭過頭去看著他,頭髮披在了臉上,她把它往後一甩,看見他眼皮重垂著。他並沒有移動,只用手抓住了她,接著,不等她下命令,他鬆開了手,垂落在被子上。她幾乎跳起來,但深呼吸數次後,她平靜了她狂跳的心,奇怪他醒了多長時間了。 不等她想到要說些什麼,他開口道:「不再撒謊了。」 她眨了眨眼睛,見他沒有反應,又眨了眨,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不再撒謊了,昨天晚上我說了三次,我不想再說了。」他翻來測躺著,用一隻肘部半撐起身,「你是死是活取決於你是否真正照我說的去做。」 「我想一隻蜘蛛也會對一隻飛蟲說同樣的話,然後看看如何捉住它。」 「我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人,安吉拉,我知道很難讓你馬上相信這一點,但是在你睡著之後事情發生了變化,現在我和你站在同一邊。」 「很難讓人相信,」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怖回憶湧上心頭,她咬緊了牙關,「那是不可能的。」 「現在,我唯一能讓你明白你遇到的麻煩有多大的辦法,就是告訴你真相。」他打個呵欠,搖搖頭使自己保持清醒,「我知道讓你相信我需要時間,但你得儘快相信我,這很重要,因為現在你陷得和我一樣深。」 他說的話令她感到困擾,因為她不得不集中更多的注意力於他的事情,而木是她自己的問題和要求。她努力使這對話回到她能理解的途徑上來:「一旦我離開這兒,所有的麻煩都將成為歷史。」 他又搖了搖頭,「現在出去太遲了。我知道那是我的過錯,但我改變木了所發生的事。我犯了一個錯誤,以為你也是那種人。」 「什麼人?」 「一個殺手,像停車場裡的那個人,我以為你在那兒也是為了殺我。」 「你不是說真的吧?」 「非常認真。」他說道,「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接受這個現實,然後努力使結局變得好一些。」 「但是……」 「不要但是,安格爾,我現在對這些『但是』已受夠了。」他倒回枕頭上,閉上眼睛,「廚房裡可能有吃的,如果你不想穿這身衣服,生許你能在什麼地方找到一件長袍子。 洗個淋浴,吃點東西,不要焦慮,稍後我們再談。「 她張開嘴正想抗議,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霍克很明顯已筋疲力盡了,過度疲勞會使他聽不到開門的聲音。在他注意到她已離開之前,她能夠跑出幾英里外。他說的關於「外面的人的工作就是阻止你」的話擋不住她,因為她不相信他。他在可卡因一事上撒了謊,那他就可能在其它事上也撒謊。是的,他有一支貌似嚇人的槍,但她匆匆掃了一眼,相信它不在他手邊。她只要等到他開始打鼾,就可以溜走了。 「請不要嘗試離開這房子,安格爾,否則你會發現外面比裡面更糟。」 她想提醒他,她的名字是安吉拉,不是安格爾,但想想還是算了,這不值一提。她滑下床,走進浴室,以渴望的目光看著裝飾豪華的淋浴器及其附帶裝置:大理石地板,玻璃隔板,這一切都提醒她,在她淋浴時,霍克會睡得打起鼾來。 想脫下衣服痛痛快快洗個澡的渴望幾乎不可抑制,她視而不見地凝視著大理石梳粧檯上巨大的鏡子,想像她自己赤身裸體地、毫無反抗地和那男人在一起的模樣,正是這個人讓她第一次嘗到了暴力和恐懼的滋味。但是她的恐懼中沒有性的成分。強姦,看來不是霍克的保留節目。 她的衣服,雖然又髒又皺,但給了她一種在瘋狂的世界裡保持自控的感覺,脫掉衣服,就等於一種默許。 她的腳趾陷進了長毛地毯中,這提醒她要麼去找鞋,要麼赤足逃走。不管怎麼說,當務之急,是在霍克睜開他那冷漠的黑眼睛前,走得遠遠的。她伸手扭開瓷磚上的熱水龍頭,用力洗臉,洗去恐懼帶來的蒼白,換來健康的紅潤。然後從抽屜裡找出一把梳子梳理起頭髮來,只能這樣了,儘管身體告訴她,簡單的梳洗無法與好好地沖個淋浴相提並論。 但是她不能脫下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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