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美妙的新世界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
第十二章 伯納只好對緊閉的門大叫,野蠻人卻不肯開門。 「可是,大家都在那兒等你。」 「讓他們等吧。」屋裡傳來嗡聲嗡氣的回答。 「可是你很明白,約翰。」(又要大喊大叫又要帶說服口氣,多麼困難呀!)「我是特地讓他們來看你的。」 「你倒應該先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問問我願不願見他們。」 「可你以前總來的,約翰。」 「那正是我再也不願來的理由。」 「只不過讓我高興一下,」伯納聲嘶力竭地勸說著,「你就不願意讓我高興一下嗎?」 「不願意。」 「真不願意?」 「真不願意。」 絕望了。「那我怎麼辦呢?」伯納哀號了起來。 「那你就趕快走!」屋裡的聲音吼叫著,很懊惱。 「可是坎特伯雷社區首席歌手今晚要來。」伯納幾乎哭了。 「哎呀踏誇,」野蠻人只能用祖尼語才能確切表達他對社區首席歌手的感受。「哈尼!」他又補充了一句,然後說:「松,厄索策納。」(多尖刻的嘲弄口氣!) 然後他對地上吐了一口痰——波培也會這麼做的。 伯納終於泄了氣,只好溜回他的屋子,通知等得不耐煩的觀眾野蠻人那天晚上不會來了。客人對這個消息很氣憤。男人們氣得要命,因為上了當,太給這個無足輕重的、持異端觀點的、聲名狼藉的人面子。社會地位越高的人越是憤慨。 「跟我開這種玩笑,」首席歌唱家不斷地說,「跟我!」 女士們更是生氣,認為是聽信了假話——叫一個惡劣的小不點涮了——那人的瓶子被誤加了酒精,只長了個伽瑪減的個頭。那是對她們的侮辱。她們的聲音越來越大。伊頓公學的女校長尤其兇狠。 只有列寧娜一言不發。她蒼白了臉,坐在角落裡,一種罕見的憂鬱使她藍色的眼睛朦膿了,一種跟周圍的人不同的情緒把她和他們隔斷了。她來參加晚會時原懷著一種奇怪而急迫的興奮。「再過幾分鐘,」她剛進屋時還對自己說,「我就會看見他了。我要告訴他我愛他(她是下了決心來的)——愛得比我認識的任何人都深。那時他或許會說……。」 他會怎麼說?血液湧上了她的面頰。 那天晚上看完感官電影他為什麼那麼古怪?太古怪了。而我卻絕對有把握他的確相當喜歡我。我有把握……。 正是在這個時候伯納宣佈了消息:野蠻人不來參加晚會了。 列寧娜突然有了一種一般只在受到強烈的代動情素處理時才有的感覺——一種可怕的空虛感,一種叫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懼感,噁心感。她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 「也許是因為他並不愛我。」她對自己說。這種可能性立即變成了確定的事實。約翰拒絕來,是因為他不喜歡她…… 「實在太愚蠢了。」伊頓公學的女校長對火葬與磷回收場場長說,「在我認為實際上……」 「的確,」範尼·克朗的聲音傳來,「酒精的事絕對是真的。我的一個熟人認識一個當年在胚胎庫工作的人。她告訴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又告訴了我。」 「太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亨利·福斯特對社區首席歌唱家表示同情,說。「你也許會感到興趣,那時我們的前任主任正打算把他下放到冰島去。」 伯納那快活自信的氣球繃得太緊,大家說出的話把它戳了個千瘡百孔,大漏其氣。他蒼白、沮喪、激動、心慌意亂,在客人之間走來走去,前言不搭後語地啜嚅著,表示歉意,向他們保證下一回野蠻人准到。他求他們坐下,吃一隻胡蘿蔔素夾心麵包,吃一片維他命A小面餅或是喝一杯代香擯。他們照吃不誤,卻不理他;他們一面喝著飲料,一面當面出言不遜,或是彼此議論著他,聲音又大,又不客氣,只當他不在。 「現在,我的朋友們,」坎脫伯雷社區首席歌唱家用在福帝日慶祝演出裡領唱的美麗嘹亮的歌喉說,「現在,我的朋友們,我覺得也許時間已經到了……」他站起身來,放下杯子,從他那紫紅色粘膠背心上彈掉不少點心碎屑,向門口走去。 伯納沖上前去,想留住他。 「您真是非走不可嗎,歌唱家先生?……時間還早呢。希望您能夠……」 是的,此舉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列寧娜曾經秘密告訴過伯納,如果他邀請首席歌唱家,他是會接受邀請的。「他確實相當可愛,你知道。」她還讓伯納看了一個T字形的金質小拉鍊鈕,那是首席歌唱家為他們一起在蘭蓓斯度過的週末給她的紀念品。為了宣佈他的勝利,伯納曾經在每一份請帖上寫上以下的話:與坎脫伯雷首席歌唱家和野蠻人先生見面。但是這位野蠻人先生偏偏選在今天晚上把自己關在屋裡,而且大叫「哈呢!」甚至「松厄索策納!」幸好伯納不懂祖尼語。那應當成為伯納整個事業光輝頂點的時刻竟然變成了他奇恥大辱的時刻。 「我曾經非常希望……」他抬頭用慌亂和乞求的眼光望著那位大人物,結結巴巴地重複道。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