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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有人出生,有人結婚,有人去世(5)


  他們走出海關的時候,喬傑向他們沖過來,一面從望遠鏡裡看著他們,一面大笑著表示歡迎。他在他們兩人旁邊手舞足蹈,做出種種滑稽頑皮的把戲,一路把他們引到家裡。喬斯還沒有起身,蓓基也不露臉,只在百葉窗後面看著他們。喬傑跑去吩咐廚房裡預備早飯。愛米自己的帽子和披肩已經給配恩小姐拿到過道裡去,現在上前來幫忙解開威廉大衣上的搭扣——如果你不反對,咱們還是跟著喬傑去給上校預備早飯吧。船已經泊岸。想望了一輩子的寶貝已經到手。小鳥兒終究飛進來了。它的頭枕著他的肩膀,張開顫抖的翅膀,依依地偎在他的胸口。這是他十八年來日夜盼望的,苦苦思慕的酬報;現在已經得到了。這就是頂峰,就是終點,就是最後的一頁。再見了,上校。願天保佑你,忠厚的威廉!再見了,親愛的愛米麗亞!你這柔弱的寄生藤啊,願你繞著粗壯堅實的老橡樹重新抽出綠葉子來!

  利蓓加呢,也許是有些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心地忠厚、頭腦簡單的愛米,她有生以來第一個恩人,也許是嫌這些多情的場面太肉麻,總之,她認為在這次糾葛裡已經盡了本分,從此沒有去見都賓上校和他太太。她動身到白呂吉恩去,說是有要緊事情得辦理。婚禮舉行的時候,只有喬傑和他舅舅在場。這以後,喬傑和父母在一起團聚,蓓基太太重新回來安慰那寂寞的單身漢子,喬瑟夫·賽特笠。她說她過幾天就要走的。喬斯表示寧可在歐洲住下去,不願意和妹夫妹妹並家。

  愛米想起自己總算在看見喬治那封信以前已經寫信她丈夫,心上很安慰。威廉說:「我老早知道這件事。可是我怎麼能夠利用這樣的手段,叫那可憐傢伙身後的名譽受累呢?也就是為這個原因,我聽了你的話心裡真是難受——」

  愛米嚷道:「再別提那天的話兒了!」她的樣子那麼謙虛,那麼懊喪,威廉便把話鋒轉到葛蘿薇娜和佩琪·奧多那親愛的老太太身上去。愛米信到的一天,他正和這兩個女人坐在一起。他笑道:「如果你不來叫我的話,誰也斷不定葛蘿薇娜將來姓什麼。」

  現在她的姓名是葛蘿薇娜·波斯基,也就是波斯基少佐太太。她打定主意,只嫁部隊裡的軍官;波斯基的第一個妻子一死,她就嫁了他。奧多太太對於部隊的感情也很深厚。她說如果密克有個三長兩短,她准會回來在其餘的軍官裡面挑一個丈夫。可是中將身體健得很。他住在奧多鎮,養著一群獵狗,排場很闊。除掉他的鄰居霍加抵堡的霍加抵之外,區裡沒人比得上他的地位。奧多夫人仍舊跳急步舞,副省長上次開跳舞會的時候,她還再三要和管馬大臣比賽誰的氣長。她和葛蘿薇娜都說都賓對待葛蘿薇娜太不應該。幸而有波斯基湊上來,葛蘿薇娜才有了安慰。奧多太太收到一塊從巴黎寄去的美麗的包頭布,氣也平了。

  都賓上校結婚以後立刻退休,此後在漢泊郡離開女王的克勞萊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宅漂亮的房子住下來。自從改革議案通過之後,畢脫爵士一家一直住在鄉下過日子。從男爵在國會的兩個議員席都已經失去,加爵是沒有希望的了。經過這次災難,他手頭拮据,總是無精打彩的,身體也不好,時常預言英帝國不久便會垮臺。

  吉恩夫人和都賓太太成了極好的朋友。克勞萊大廈和上校的常綠廬之間(這房子是向他的朋友邦篤少佐租來的,目前邦篤和他一家都在外國)——克勞萊大廈和常綠廬之間馬車來,馬車去,來往得很頻繁。吉恩夫人是都賓太太女兒的教母,小女孩兒就用了她的名字。執行洗禮的就是詹姆士·克勞萊牧師,自從他爹死後,由他接手做了本區的牧師。喬治和羅登這兩個小後生交情很深,兩個人在假期裡一塊兒打獵騎射,後來讀大學,也是進的劍橋同一個學校。他們當然都愛上了吉恩夫人的女兒,兩人爭風吃醋。兩個太太心坎兒上老早有個打算,要把小姐和喬治結為夫婦,不過我聽說克勞萊小姐本人倒是對於堂哥哥更有意。

  兩家都不提起克勞萊太太的名字。他們對她的事緘口不言是有原因的。因為不論喬斯·賽特笠到哪裡,她總跟著走。那著了迷的喬斯徹頭徹尾成了她的奴隸。上校的律師告訴他說他大舅子保了一大筆人壽險,看來他正在籌款子還債。他向東印度公司請了長假,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

  愛米麗亞聽見他保壽險的消息,十分放心不下,求她丈夫到布魯塞爾去看看喬斯,查個明白。上校離家出國的時候很不願意,一則他正在聚精會神的寫《旁遮普歷史》①(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寫完),二則他心愛的小女兒出水痘剛痊癒,他還是不大放心。他到了布魯塞爾,發現喬斯住在本城的一家大旅館裡。克勞萊太太住的就是同一旅館的另外一套房間。她有自備馬車,也常常請客,過活得很有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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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旁遮普是印度的一省。

  上校自然不想碰見這位太太。他甚至於沒有讓別人知道他已經到達布魯塞爾,只叫傭人悄悄的送了個信給喬斯。喬斯央告上校當夜就去看他。那天晚上克勞萊太太出門作客,他們兩個可以私下見見。上校發現大舅子虛弱得可憐,而且他雖然沒口的稱讚利蓓加,可是對於她真是戰戰兢兢。據說他害了一大串的病,全虧她看護。這些病名兒是以前沒人聽見過的,她對朋友的忠誠也是令人敬佩的。她伺候喬斯簡直像女兒伺候父親。那倒楣的傢伙哼哼著說道:「可是——可是——唉,看老天面上,搬到這兒來住在我近旁吧。有的——有的時候你們可以來瞧瞧我。」

  上校聽了這話,皺眉說道:「那不行的,喬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愛米麗亞不能來看你。」

  「我向你起誓,我拿《聖經》起誓,」喬瑟夫一面氣喘吁吁的說話,一面準備吻聖書,「她跟孩子一樣純潔,跟你的太太一樣清白。」

  上校沒精打彩的答道:「也許你說的不錯,可是愛米不能來。喬斯,做個男子漢大丈夫,把這個不名譽的關係斬斷了吧!

  你回家來住得了。我們聽說你的經濟情況很糟。」

  喬斯嚷道:「很糟!誰在造謠傷人?我所有的錢都好好兒的存在外面,利息大著呢!克勞萊太太——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我的錢處置得非常好。」

  「你沒有借債嗎?那麼幹什麼保壽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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