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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還是本來的題目(5)


  「他第一道命令就是叫我寫一封挑戰書給克勞萊上校。他說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太氣人了,非得跟克勞萊拚個你死我活。」

  克勞萊點點頭道:「威納姆,你這就說到本題了。」

  「我使盡方法叫斯丹恩侯爵平下氣來。我說:『天啊,我真懊悔,早知如此,我和威納姆太太一定接受了克勞萊太太的邀請,到她家吃晚飯了。』」

  麥克墨篤道:「她請你們夫婦吃晚飯嗎?」

  「對呀,就在看完歌劇以後。喏,這就是請帖——噯呀——不是——這是另外一張紙,我還以為我帶在身邊呢。反正這沒多大關係,我保證我說的全是真話。如果我們去了的話——只怪威納姆太太又鬧頭痛——她一到春天就鬧頭痛——如果我們去了的話,那麼你回家的時候決不會犯疑,也不至於出口傷人,和勳爵吵起架來。你瞧,就因為我那可憐的老婆犯了頭痛,你就非要讓兩位體面的人物冒性命的危險。你們兩家是國內最高尚的舊世家,這一鬧不但掃盡面子,而且還會引起更大的不幸。」

  麥克墨篤先生弄得莫名其妙,傻登登的瞧著他的朋友。羅登眼看掌中之物快要從他手裡滑掉,勃然大怒。威納姆的一席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可是卻沒法揭穿他,證明他在扯謊。

  威納姆施展出在議院演說的口才,滔滔汩汩的說下去道:「我在斯丹恩勳爵床旁邊坐了一個多鐘頭,再三央求他不要找你決鬥。我解釋給他聽,我說當時的情形確實令人起疑——確實令人起疑。我承認,在你的地位上,是很容易誤會的。我說一個人妒火中燒的時候,事實上就是個瘋子,不能那他的一舉一動當真。我說你們兩人如果決鬥的話,反而大家丟臉,我說當今時世已經有許多要不得的革命理論,在下等人裡面流傳,教他們鬧什麼階級平等,這趨勢是夠危險的,因此像他勳爵那麼位高望重的人物,不應該把這件不雅的事情鬧得眾人皆知。就算他是平白無辜的,可是普通一般的人總要怪他呀。總而言之,我求他不要送挑戰書。」

  羅登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說的話我一句也不信。從頭兒到尾是你胡扯,而且你也是同謀,威納姆先生。如果他不送挑戰書給我,那就讓我送給他也行!」

  上校插口說話的時候來勢兇猛,嚇得威納姆先生臉如土色,兩隻眼睛只顧瞧著門口。

  虧得麥克墨篤撐他的腰。這位先生站起身來,賭咒罰誓,責備羅登不該出言無狀。他說道:「你既然把這件事交給我辦,就得聽我吩咐,不能自作主張。你說這種粗暴無禮的話侮辱威納姆先生,就是你的不是了。威納姆先生,他應該向你道歉才對。如果你要給斯丹恩勳爵送挑戰書,請你找別的人,我可不去。如果勳爵挨了打願意不還手,那還不好嗎?至於他和——和克勞萊太太的事,我認為根本沒有憑據。你的太太是清白的,就像威納姆說的那樣清白。不管怎麼著,我勸你閒話少說,趕快把位子接下來,要不然你就是個大傻瓜。」

  威納姆先生一塊石頭落地,高聲說道:「麥克墨篤先生,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明白人。克勞萊上校氣頭上的話,我決不計較。」

  羅登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自己會收篷。」

  上尉和顏悅色的說道:「別多嘴,你這糊塗蛋。威納姆先生是向來不跟人打架的,我認為他的行事很有道理。」

  斯丹恩的使者大聲說道:「我認為大家該把這次的事件忘得乾乾淨淨,不要讓一字一句傳到這重門外面去。我說這話一方面為我朋友打算,一方面也為克勞萊上校著想,雖然上校硬說我是他的冤家。」

  麥克墨篤上尉說道:「看來斯丹恩勳爵是不會多嘴的,我們這方面也不必再提。不管你怎麼解釋,這件事聽起來總有點心不雅,所以還是少說為妙。反正挨打的是你們,不是我們,既然你們善罷甘休,那麼我看我們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話說到此地,威納姆先生拿起帽子準備回去。麥克墨篤送到門口,把氣呼呼的羅登關在屋裡,自己跟出來。門關上以後,麥克墨篤緊緊的瞧著對方的代表,他那興致蓬勃的圓臉上的表情可不大恭敬。

  他說:「威納姆先生,你倒是不拘小節的。」

  威納姆微笑道:「好說,好說,麥克墨篤先生。我把名譽和良心擔保,克勞萊太太在看完歌劇以後的確請我們吃晚飯來著。」

  「當然!只怪威納姆太太又鬧頭痛。我這兒有一千鎊,請你給我一張收條,我這就把錢封在信封裡,讓你轉交斯丹恩勳爵。我的人不跟他決鬥,可是我們不願意拿他的錢。」

  威納姆做出一老一實的樣子說:「這是誤會——整個兒是誤會,親愛的先生。」當下麥克墨篤上尉躬著身子在俱樂部門前和他告別。威納姆下臺階的時候,畢脫爵士恰巧走上來。這兩位先生以前也曾經見過幾面。上尉一面把從男爵領到他弟弟那兒去,一路上偷偷告訴他說斯丹恩勳爵和上校兩人中間的糾葛,他已經給解決了。

  畢脫爵士聽了這消息當然覺得很高興。他滿腔熱忱給弟弟道喜,慶倖這件事情居然和平解決。他發揮一番又得體又含教訓的議論,批評決鬥的害處,並且說用這種方式來解決爭端是非常不妥當的。

  這篇話只算開場白,接著他大展口才打算給羅登夫婦倆勸和。他扼要地把蓓基的話重述了一遍,表示他自己認為她的話大致可靠,相信她是清白無辜的。

  可是羅登把他的話置之不理。他說:「這十年來她一直在偷偷的藏私房。昨天晚上她還賭神罰誓說她沒有拿過斯丹恩勳爵的錢。那筆款子給我找到以後,她馬上知道什麼都鬧穿了。畢脫,就算這次她是清白的,她的罪名也不能因此減低。我不願意見她——永遠也不要見她。」說罷,他低下了頭,滿臉是傷心絕望的表情。

  麥克墨篤搖搖頭說:「可憐的傢伙。」

  起初羅登·克勞萊不願接受這麼一個混帳東西替他謀來的位置,並且主張叫孩子退學,因為當初小羅登進學校全仗斯丹恩勳爵的力量。他哥哥和麥克墨篤兩人再三央求,他才答應不放棄這些權利。這主要還是麥克墨篤的功勞,他對羅登說斯丹恩想起自己白費力氣,反叫仇人沾光,一定氣個半死。

  斯丹恩侯爵在這次事變以後重新露面的時候,殖民部的秘書恭而敬之的來見他,頌揚他選拔得人,慶倖殖民地上得到這麼賢明的長官。斯丹恩勳爵聽了這些稱讚心裡有多麼感激,大概你也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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