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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字謎表演(1)


  賢慧的蓓基自從在斯丹恩勳爵招待貴客的宴會上露過臉之後,她在上流社會裡的地位就算奠定了。倫敦好幾家權勢赫赫的豪貴立刻請她去作客。這幾家全是大官大府,親愛的讀者和我這寫書的休想進他們的大門。親愛的弟兄們,我們站在這麼莊嚴的大門前面,應該誠惶誠恐才對。在我想像之中,裡面准有站班的侍從官,他們手裡拿了亮晃晃的銀叉子,看見有不合格的閒人進來,舉起叉子就刺。外廳裡不是總坐著個新聞記者,等著記錄那些大人物的名字嗎?據說這些可憐的傢伙是活不長的,因為他們受不住豪門的氣焰,一下子給烤焦了,就好像不懂事的茜美莉②碰上了全副武裝的朱彼特大神。這糊塗東西像亂飛亂撲的燈蛾,不安本分,妄想攀高,結果白白葬送了自己。住在泰勃尼亞和蓓爾格蕾微亞③的人應當把這個神話作為前車之鑒;不但如此,連蓓基的故事也該使他們警惕。唉,太太小姐們!蓓爾格蕾微亞和泰勃尼亞這些響亮的名字還不是像銅鑼鐃鈸的聲音一樣空洞?富貴和榮華還不是過眼雲煙,誰能保一輩子呢?不信你去問都裡弗牧師,他准是這麼跟你說。總有一天,海德公園這名字說不響了,落到巴比倫郊外盛極一時的山水那樣沒沒無聞的地步④;總有一天,蓓爾格蕾微亞廣場會跟貝克街一樣冷落,甚至於像曠野裡的泰特莫⑤一樣荒涼。謝天謝地,這種日子我們是看不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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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當時英國通行猜字遊戲,通常在宴會以後當作餘興。譬如揀中做謎底的字有好幾個音節,便由一部分賓客客串幾幕極短的表演,首先分別將每個音節作為中心題目,然後把整個字作為中心題目,其餘的客人就根據表演猜字。
  ②大神朱彼特愛上了茜美莉,大神的妻子朱諾非常妒忌,便去哄騙茜美莉,叫她懇求大神第二回下凡時拿對待朱諾的禮節對待她,於是朱彼特帶了霹靂和閃電同來,茜美莉便給燒死了。
  ③倫敦比較貴族化的住宅區。薩克雷的小說中時常提到泰勃尼亞。
  ④巴比倫本是平原,有一朝的王后懷念故鄉的山水,因此在城的四圍都造了假山,在當時是很有名的。
  ⑤所羅門在敘利亞的曠野中建立的城市,曾經繁榮過一時,後來便成了廢墟。

  太太小姐們,你們可知道那了不起的畢脫從前就住在貝克街嗎?他的公館現在雖然零落不堪,當年海斯德夫人①在裡面請客的時候,你們的祖母變著法子還進不了她的大門呢。不騙你,寫書的曾經在那所房子裡吃過飯。在我幻想之中,那批有名兒的古人也都出席了。我們活人正正經經的坐著喝紅酒,他們的魂魄也走到屋裡繞著深棕色的飯桌子坐下來。戰勝風濤的駕駛員②一大杯一大杯的喝著沒有實質的葡萄酒。鄧達斯③幹了杯,連酒腳都沒剩下一點兒。愛亭登坐在那兒鬼模鬼樣的哈著腰假笑,大夥兒悄沒聲兒的把酒瓶傳來傳去,他也沒有肯少喝。斯各脫從他兩道濃眉底下瞧著陳年的葡萄酒(或者該說這酒的幽靈),眨巴了一下眼睛。威爾勃福斯兩眼看著天花板,仿佛不知道滿滿的酒杯舉到唇邊,擱下來的時候已經空空如也。唉!不久以前我們不是還坐在這塊天花板底下嗎?從前的大人物誰沒有對著它出神?這所公館如今已經成了寄宿舍。海斯德夫人從前住在貝克街,現在卻躺在曠野裡長眠不醒了。以奧登④還在那兒見過她來著——此地說的不是在貝克街,而是在曠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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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海斯德夫人(Lady Hester),畢脫的侄女兒,曾經替他當過家。
  ②指畢脫,因為他和拿破崙的一場鬥爭著實劇烈。詩人喬治·凱寧(George Canning,1770—1827)獻給他的一首詩就稱他為戰勝風濤的駕駛員(The Pilot That Weathered the Storm)。
  ③鄧達斯(Henry Dundas,Lord Melville,1742—1811)以及底下提到的愛亭登(Henry Eddington,Lord Sid-mouth,1757—1844)和斯各脫(John Seott,Lord Eldon,1751—1838)都是畢脫當政時手下的健將,同時又是他的朋友。
  ④以奧登(Eothen)是十九世紀英國作家金雷克(A.W.Kinglake)所著近東遊記。這裡指金雷克本人。


  這一切都是過眼浮華,可是誰不貪戀呢?神志清明的人難道因為烤牛肉不能流傳到後世就不吃它不成?烤牛肉當然不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是我卻希望讀者多吃些,因為它最能滋養身體,就是讀者活到五萬歲,還是少不了它。先生們,坐下請用吧!請你們放開胃口,把肥肉、瘦肉、做澆頭的肉湯,還有煮在裡面的蘿蔔,統統吃下去,什麼都別留下。瓊斯,我的孩子,再喝杯酒,嘗些最好的排骨。咱們把這些虛浮無聊的東西多吃些,能夠嘗到這樣的菜,應該心滿意足才是。如今蓓基的生活貴族化了,我們也該跟著她受用受用。這種快樂好像世界上其他一切,都是不能長久的。

  她在斯丹恩勳爵家裡作客以後第二天,彼德烏拉亭的大公爵在俱樂部碰見克勞萊上校,馬上跟他攀談。不但如此,他還在海德公園的圓場裡對著克勞萊太太脫了帽子深深的鞠躬。當時萊文大廈的尊貴的主人不在英國,大公爵暫時借住在那裡。不久他招待貴客,也請了克勞萊夫婦。飯後蓓基唱歌給一小簇貴客聽。斯丹恩侯爵也在場,像父親一般的督促著蓓基一步步往上爬。

  在萊文大廈,蓓基遇見了特·拉·夏伯蒂哀公爵。他是歐洲第一流的紳士,而且位極人臣,當年正是那「至虔極誠基督教大王」①的大使,後來又做他的宰相。當我筆下寫出這麼威風的名字,想起親愛的蓓基竟能夠和這麼體面的人物來往,真叫我得意洋洋。從此她成了法國大使館的常客。如果可愛的羅登·克勞萊太太不在場的話,那次請客就顯得黯然無光。

  大使館的兩個參贊,一位特·脫呂菲尼先生(貝利各一族的),一位香比涅克先生②,一見上校的美貌太太,登時著了迷。誰都知道,無論什麼法國人離開英國的時候,總已經破壞了六七個家庭的幸福,帶走了六七個女人的心;這兩位按照法國人的習慣,告訴別人說那嫵媚的克勞萊太太已經跟他們好得難分難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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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這是當時教皇特賜給法王的封號。
  ②脫呂菲尼(Truffigny)和香比涅克(Champignac)使人聯想到香檳酒;香檳酒是豪華的生活的象徵,這裡指兩位參贊是上流社會裡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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