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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從倫敦到契頓姆以前的經過(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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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未來的戰爭,奧斯本太太並不怎麼擔心,以為輕而易舉的就能打敗拿破崙那小子。瑪該脫地方每天都有郵船載著時髦的先生和有名的太太上布魯塞爾和甘德去。他們不像上戰場,倒像到時髦地方去遊覽。報紙都在嘲笑那一朝發跡的騙子混蛋。這麼一個科西嘉流氓,難道能夠擋得住歐洲的大軍嗎?難道敵得過不凡的威靈頓的天才嗎?愛米麗亞根本看不起他。不消說得,她那麼溫和軟弱,當然聽見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因為凡是忠心耿耿的人,全都虛心得不敢自己用腦子思想。總而言之,她和媽媽一天忙下來,買了許多東西。這是她第一次在倫敦上流社會裡露臉,居然行事得體,舉止也大方活潑。 當天,喬治歪戴帽子,撐出了胳膊肘,擺出軍官的架子大搖大擺的走到貝德福街,大踏步闖進律師事務所,竟好像裡面一群臉皮蒼白、忙著抄寫的書記都是他的奴才。他虎著臉,大剌剌的叫人通知喜格思先生,說奧斯本上尉要見他。在他心目中,律師不過是個平民老百姓,怪可憐的下等人,當然應該放下一切要事出來伺候上尉,卻沒想到他比自己聰明三倍,有錢五十倍,老練一千倍。他沒看見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在嗤笑他,總書記,普通書記,衣衫襤褸的抄寫員,臉色蒼白、衣服緊得穿不下的小打雜,都在輪流使眼色。他坐著,把手杖輕輕的敲著靴子,心裡暗想這群東西全是可憐蟲。他哪裡知道,關於他的事情,這群可憐蟲可知道得清楚著呢。酒店好比是他們的俱樂部,晚上,他們在那裡喝幾派因脫啤酒,把他的事和別的書記們談談說說,下酒消遣。老天哪!倫敦城裡的事,律師和書記們有什麼不知道的?誰也逃不過他們的裁判。咱們這座城市,暗底下竟是他們手下的人統治著呢。 喬治走進喜格思內室的時候,心裡大概希望他父親會委託喜格思向他表示讓步或是要求和解,也許他做出這副冷冰冰目中無人的張致,正是要顯得他性格剛強意志堅決。他雖然這麼希望,律師卻拿出最冷淡最不在乎的態度來對付他,使他神氣活現的樣子透著可笑。上尉進門的時候,喜格思先生假裝在寫字,說道:「請坐,我一會兒就跟你談你的事情。波先生,請你把付款單子拿來。」說完,他又寫。 波先生把文件拿出來之後,他的上司便把兩千鎊股票按照當日市價算好,問奧斯本上尉還是願意拿了支票到銀行支取現錢呢,還是委託銀行買進等量的股票?他淡淡的說:「奧斯本夫人的遺產管理人裡面有一個碰巧不在倫敦,可是我的當事人願意方便你,因此儘早把手續辦完了。」 上尉氣吽吽的答道:「給我一張支票得了。」律師開支票寫數目的時候,他又道:「幾個先令和半便士不必算了。」他自以為手筆那麼大,准能叫這個相貌古怪的老頭兒自慚形穢。 他把支票塞在口袋裡,大踏步走出去。 喜格思先生對波先生道:「這傢伙要不了兩年就得進監牢。」 「您想奧會不會回心轉意?」 喜格思先生答道:「石碑會不會回心轉意?」 書記道:「這傢伙來不及的幹荒唐事兒。他結了婚不過六七天,昨兒晚上看戲散場的時候,我就瞧見他和好幾個軍隊裡的傢伙扶海茀萊太太進馬車。」兩位好先生忙著辦理底下的案件,把喬治·奧斯本先生忘掉了。 款子該到郎白街咱們的老相識赫爾格和白洛克銀行裡去取。喬治一路走來,到銀行裡拿了錢,仍舊覺得自己正在幹正經。喬治進門的時候,弗萊特立克·白洛克碰巧也在大辦公室,一張黃臉湊著帳簿看賬,旁邊還坐著一個態度矜持的職員。白洛克看見上尉,黃臉皮上的顏色越發難看了。他好像幹了虧心事,連忙偷偷溜到里間。喬治一輩子沒有到手這麼大筆的款子,所以心滿意足的看著自己的錢;他妹妹那灰黃臉皮的未婚夫怎麼變顏變色,怎麼脫滑溜掉,他都沒有留心。 弗萊特·白洛克對奧斯本老頭兒說起他兒子在銀行露臉的事,又形容他的行為說:「他鈍皮老臉的走到銀行裡,把所有的錢一股腦兒都付光了。幾百鎊錢,夠這傢伙幾天用的?」奧斯本狠狠的起了一個惡誓,說喬治愛怎麼花錢,愛什麼時候花完,都不是他的事情。如今弗萊特天天在勒塞爾廣場吃飯。大體說來,喬治那天真是稱心滿意。他即刻叫人趕快給他做衣服辦行李,開了支票給愛米麗亞光顧過的鋪子,叫他們到他代理人那兒支錢,那氣派真像一位有爵位的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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