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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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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的增長你會拋棄它的,年輕人,」他安慰地說,「對於這一類幼稚的毛病,時間是最好的藥物,」他掉頭對莫爾斯先生說,「我相信對這類問題討論是沒有用處的。那只叫病人更加堅持。」 「不錯,」對方鄭重地表示同意,「不過隨時提醒一下病人他的病情也是好的。」 馬丁高興地笑了,但有些勉強。那天日子太長,他感到太累,他的反應很痛苦。 「毫無疑問你們都是傑出的醫生,」他說,「但是你們如果願意聽聽病人的意見,那就讓他來告訴你們吧,你們的處方可是並不高明。事實上兩位正害著你們自以為在我身上看見的病。至於我麼,我倒是免疫的。你們倆血管裡騷動著的半吊子社會主義哲學對我倒是毫無作用。」 「妙語,妙語,」法官喃喃地說,「絕妙的辯論手法,這叫反客為主。」 「我可是從你的說法來的,」馬丁眼裡冒著火,卻按捺住自己,「你看,法官,我聽過你的競選演說。你以某種『憨匿』①過程——附帶說一句,『憨匿』是我喜歡用的一種說法,別人是不大懂的——你以某種憨匿的過程讓自己相信你是贊成競爭制度,強者生存的。而同時你卻竭盡全力批准各種剝奪強者力量的措施。」 -------- ①憨匿:henid的音譯,原是奧地利思想家奧托·魏寧格生造的一個詞,指感覺的一種朦朧隱蔽的形式,低級動物的感覺便是如此,人類的蒙昧隱約的感覺也屬此類。 「我的年輕人——」 「記住,我聽過你的競選演說,」馬丁警告說,「那是有記錄在案的。你對州際貿易、鐵路托拉斯、標準石油公司和森林資源所採取的限制立場,你對無數種限制措施所採取的立場都不是別的,而是社會主義的。」 「你是說你並不贊成限制這些無法無天的權力濫用麼?」 「問題不在這裡。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開的處方並不高明。我要告訴你我並不曾受到社會主義細菌的感染,而遭到社會主義細菌的削弱與破壞的正是你們自己。至於我麼,我倒是個社會主義的死敵,也是你們那雜交的民主制度的死敵。你那招搖過市的東西不過是在某些詞句的外衣掩護下的假社會主義,是經不起字典檢驗的。 「我是個反動分子,一個十足的反動分子,你們生活在一種蓋著紗幕的社會組織的謊言之中,你們不夠敏銳,看不透那紗幕,因此難於理解我的立場。我看你們是自以為相信強者生存、強者統治的理論。差別就在這裡。我年輕一點的時候——幾個月以前——我也相信過那理論。你看,你和你們的想法也曾經影響過我。但是,生意買賣人最多也不過是些沒有魄力的統治者。只會一天到晚在賺錢發財的食槽裡哼哼著,拱來拱去。可是,對不起,我已經掉回頭去相信了貴族統治。我是這屋裡唯一的個人主義者。我對國家無所求,我只對強者懷著希望。我希望那馬背上的人能把國家從腐朽無能的統治之下拯救過來。 「尼采是對的。我不願花時間來講尼采是什麼人,可他卻是對的。世界屬強者,屬高貴的人,屬不在賺錢發財的豬槽裡打滾的人。世界屬真正的高貴者,金頭髮白皮膚的偉大野獸,從不妥協的人,作出決斷的人。而他們是會吃掉你們的,你們這些自命為個人主義者、其實是害怕社會主義的社會主義者們。你們這種案順卑賤的奴隸道德救不了你們。啊,那對你們都太高深,我知道,我不再拿它來麻煩你們了。可是你們要記住一件事,在奧克蘭個人主義者還不到半打,可馬丁·伊甸卻是其中之一。」 他做出個姿勢表示說完了話,然後轉向了露絲。 「我今天有點激動,」他低聲說,「我現在想的是愛情,不是說話。」 莫爾斯先生說話了,他卻沒有聽;—— 「你可沒有說服我,所有的社會主義者都是陰謀家。那是鑒別他們的辦法。」 「我們還是可以把你變成個優秀的共和黨人的。」布朗特法官說。 「馬背上的人在那時以前就會到來。」馬丁心平氣和地回答,又轉身和露絲說話去了。 可是莫爾斯先生仍然不滿意。他這未來的女婿又懶惰又不肯正經做工作,他不喜歡。他也瞧不起他的思想,不理解他的天性。於是他把討論轉向了赫伯特·斯賓塞。布朗特法官給了他強有力的支持。馬丁一聽見提到那位哲學家的名字耳朵就堅了起來。他聽著法官一本正經躊躇滿志地攻擊著斯賓塞,仿佛是在說:「孩子,你聽聽。」 「烏鴉嘴。」馬丁低聲說了一句,又和露絲與亞瑟談話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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