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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1)


  緊接著瑪利亞在第二天下午又因馬丁的第二個客人而激動了。這一次她不再手忙腳亂,因為她把布裡森登請到她那接待貴賓的豪華客廳裡坐下了。

  「我來拜訪你不會介意吧?」布裡森登說道。

  「不,不,一點也不,」馬丁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回答,然後揮手請他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自己坐在了床上。「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地址的?」

  「給莫爾斯家打了電話,莫爾斯小姐回了話,我就來了。」他從外衣口袋裡扯出一本薄薄的書扔在桌上。「有一個詩人的集子。讀一讀吧,送給你了。」接著,他回答馬丁的抗議道:「我拿書有什麼用?今天早上我又吐了一次血。有威士忌麼?沒有,當然。等一等。」

  他轉身便走掉了。馬丁望著他那瘦長的身影蜇下了外面的臺階,發現在他轉身關門時那原本寬闊的肩膀已在塔拉的胸膛兩邊垂落,不禁感到心酸。馬丁拿出了兩個酒杯,開始讀起那詩集,那是亨利·伏恩·馬羅最新的集於。

  「沒有蘇格蘭威士忌,」布裡森登回來說,「那叫花子除了美國威士忌什麼也沒有。只好買了一夸脫。」

  「我打發一個小傢伙去買點檸檬,我們做檸檬威士忌甜酒喝,」馬丁建議。

  「我不知道像這樣一本書能給馬羅帶來什麼?」馬丁拿起詩集說下去。

  「也許五十元吧,」回答是,「如果他能收支平衡,或是能騙到個出版家冒險給他出版,就算是萬幸的了。」

  「那麼說,靠寫詩吃飯是不行的了?」

  馬丁的口氣和臉色都顯得沮喪。

  「當然不行,哪個傻瓜會那麼想呢?湊湊韻能吃飯,比如布路斯、弗吉尼亞·斯普玲,還有塞季成克。要寫詩麼,你知道伏恩·馬羅靠什麼過日於?——靠遠在賓夕法尼亞州一個填鴨式的男校教書。在所有私立的小地獄裡這種地方是最糟糕的。哪怕他還能活五十年我也不願意跟他交換地位。但是他的作品在同時代的湊韻詩人裡可是有如胡蘿蔔堆裡的紅寶石。但是對他的評論呢!全他媽的扯談,一批愚蠢的休儒寫的!」

  「是些不知道怎樣評論作品的人寫的,這種人太多了,」馬丁表示贊成。「研究史蒂文森和他的作品的卑劣之作就太多,多得叫我害怕。」

  「吃死人的僵屍,女身鳥爪怪!」布裡森登咬牙切齒地叫道,「是的,我知道這幫妖精。因為他為達米安神甫①寫的那封信就得意揚揚地啄他的肉,撕扯他,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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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達米安神甫(184-1889):比利時人,1873年訪問了夏威夷的莫羅開麻風寨,從此留在那裡為麻風病人服務,十二年後自己也得了麻風病,一直工作到逝世。斯蒂文森寫了一封公開信《達米安神甫》,表示對他的敬佩,並駁斥了對他的種種污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馬丁插嘴說。

  『對,這話正好不過——滿嘴真善美卻糟蹋著真善美,最後還拍拍真善美它的肩膀說,『好狗好狗,忠心耿耿。』滾吧!理查·瑞爾夫彌留那天晚上把他們叫做:喳喳叫的小烏鴉,叫對了。」

  「在大師們流星一般迅速地飛翔時,」馬丁熱情地接下話頭,「專跟星塵找茬的傢伙。我寫過一篇文章諷刺他們——那些找茬專家,亦稱書評家。」

  「讓我看看。」布裡森登興致勃勃地提出要求。

  於是馬丁翻找出一份複寫的《星塵》,布裡森登一邊讀一邊格格地笑,搓著手,忘掉了威士忌甜蘇打。

  「我的印象是:你就是一個墜落到凡間的星塵,被扔進一群戴了風帽的沒有眼睛的作儒之間。」他看完稿子說,「當然,第一家雜誌就會叼住它不放的。」

  馬丁翻了翻自己的稿件記錄本。

  「已經被二十七家雜誌退了稿。」

  布裡森登開懷大笑,笑了許久,卻痛苦地嗆咳起來。

  「喂,你用不著告訴我說你沒有寫過詩,」他喘著大氣說,「拿幾首來看看。」

  「現在先別看,」馬丁請求,「我還想和你談談。我把詩紮成一紮,你帶回去看。」

  布級森登帶走了《愛情組詩》和《仙女與珍珠》,第二天地回來了,對馬丁提出:

  「再給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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