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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3)


  令馬丁·伊甸極其意外的是,她忽然淚流滿面,大哭起來。他用了許多親吻和愛撫才叫她平靜下去。在勸慰她時他一直想著吉卜林的詩句:「上校的夫人和無論什麼賤女,說到底也同是血肉之軀。」①他認為這話不錯;雖然他讀過的小說曾給過他別的看法。那些小說應對他負責的看法是:上流社會只有靠正式求婚才能締結婚姻,而在他出身的下層,姑娘和小夥子靠身體的接觸而互相擁有是正常的事。但若要說上層社會的高雅人物也用同樣的方式彼此追求,他就覺得難以想像了。可是小說錯了,眼前就有一個證據。默不作聲的接觸和愛撫對工人階級的姑娘有效,對高於工人階級的姑娘也同樣有效。她們畢竟也顯血肉之軀,骨子裡都是姐妹。他若是沒忘記他的斯賓塞的話,對這些早就該知道了。在他擁抱著露絲、安慰著她的時候,便不禁想起上校的夫人和無論什麼賤女說到底都很相像的話,感到非常安慰。這讓露絲跟他更接近了,她不再高不可攀了。她那親愛的身子也和任何人的身子一樣,和他的身子一樣。他們的婚姻再沒了障礙。唯一的差異是階級的差異,而階級是外在的,可以擺脫.他曾讀到一個從奴隸上升為羅馬穿紅著紫的人物的故事。既然如此,他也可以上升到露絲的地位。在她那純貞、聖潔、有教養、和仙靈一樣美麗的靈魂之下,她作為人的基本方面和麗齊·康諾利以及類似的姑娘並沒有兩樣。她們可能做的事地也可能做。她可能愛,可能恨,說不定還可能歇斯底里;她肯定可能護忌,她現在就在他的懷抱裡最後抽泣著,妒忌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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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此句出自吉卜林的詩《夫人》(The Ladies,1896)。

  「而且,我比你大,」她突然說,睜開眼睛望著他,「大三歲。」

  「別鬧了,你還是個孩子,要講經驗的話,我比你大四十歲,」他回答。

  事實上,就愛情而論,他們倆都是孩子,在表達愛情上也都幼稚,不成熟,儘管她腦子裡塞滿了從大學學來的知識,他也有滿腦子科學的哲學思想和實實在在的生活經驗。

  兩人繼續坐著,望著輝煌的景色逐漸暗淡,談著情人們總要絮叨的情話。他們對愛情的奇跡,對把他們倆那樣離奇地撮合到一起的命運感到驚奇,而且武斷地認為他倆愛情之深沉是任句情侶也趕不上的。他們反反復複不疲倦地傾談著對彼此的第一個印象,又全無希望他想準確分析彼此的感情,誇說著它的強烈。

  太陽落入了西邊地平線上的雲陣裡,周圍的天轉成了玫瑰色的一片,連天頂也燃燒著同樣的溫暖色調。他們四面都是敦瑰色的光,她唱了起來:「再見吧,甜蜜的日子,」那光便瀉滿了他們全身。她偎在他的懷裡,曼聲唱著,她的手握在他手裡,他倆的心握在彼此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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