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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奶油煎餅(4)


  但是問題並沒有這麼輕易完結。媽媽艾蓮娜的幽靈留下的那縷光束開始在農莊裡四處尋找它的獵物。

  它像一隻失控的爆竹,穿透窗戶,沖向院子。醉醺醺的培羅根本沒有意識到迫到眉睫的危險。培羅開開心心地站在蒂塔的窗下,溫柔地哼唱著波恩塞作的「埃茲特雷殷塔」,他的周圍站著一批跟他一樣酩酊大醉的起義軍士兵。喬楚和胡安也沒有覺察到這個危險。他們仿佛成了初墜情網的小情人,在油燈點綴的院子裡忘情地共舞。那團火焰飛快地向培羅撲來,瘋狂地旋轉著,那力量終於使離他最近的那些油燈炸成千萬個碎片。煤油挾著火焰,吞噬了培羅的臉和身體。

  蒂塔正在想辦法處理她的月經,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她奔到窗口,打開窗,正好看到培羅像個火人似地在院子裡亂竄。然後喬楚一把抓住了他,扯下自己的裙子給他裹上,再把他推到地上。

  蒂塔記不得自己是怎麼連滾帶爬地下了那些樓梯的,反正不到兩秒鐘她就已經在培羅身邊了。她到的時候,喬楚正在撕他身上著火的衣服。培羅痛得直叫。他的全身都被燒傷了。幾個士兵輕手輕腳地把他抬到了臥室。蒂塔握住培羅沒有受傷的手,一步也不肯離開。他們上了樓梯,柔莎打開了臥室的門。

  剛才她也一下就聞到了燒焦的氣味。她想下樓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她看到一群人正抬著煙霧騰騰的培羅上來,蒂塔跟在他身邊泣不成聲。柔莎本能的反應就是要跑過去幫助她的丈夫。蒂塔想放棄培羅的手好讓柔莎靠近他,但培羅呻吟著不讓蒂塔走,而且第一次當著眾人這樣親昵地稱呼她:

  「蒂塔,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我不走,培羅,我不會走的。」

  蒂塔又握住了培羅的手。姐妹倆用挑戰的眼光對視了一會兒,然後柔莎徹底明白這裡再也沒她的事了。她回到房間鎖上門。整整一個星期她都沒有出來。

  蒂塔一分鐘也不願意離開培羅。所以她就吩咐珍佳去取些打在油裡的雞蛋清和磨細的生土豆來。用這些方法來治燒傷最有效了。把蛋白輕輕地塗在傷口,等它幹了就再塗一次。然後用磨碎的土豆泥做成膏藥放在傷處,以消減灼痛的感覺。

  蒂塔一整晚都在用這個土方子治療培羅的燒傷。

  她敷土豆泥的時候,就細細地端詳培羅的面龐。他的濃眉和長睫毛都被燒得禿禿的,原先方正的下頷腫得不成樣了。蒂塔不會在乎他的臉上會不會落下疤痕的,培羅自己也許會在意。她怎麼才能不讓培羅長疤呢?冥冥之中,娜嘉給了她回答,就如從前晨曦給她啟示一樣:這樣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用特佩茲科維特樹的樹皮蓋在培羅的臉上。蒂塔跑到院子裡;夜很深了,她把尼丘拉斯叫起來,讓他去弄些整個地區最好的樹皮來。直到天亮時分她才稍稍止住了培羅的疼痛,他睡了一會兒。蒂塔抓緊這個時間,出去跟喬楚告別。喬楚的部隊已經集合、上馬,準備出發了。

  喬楚跟蒂塔說了好一會兒話,說她很抱歉不能留下來幫助蒂塔克服眼下的困難,但是軍令如山,她的部隊必須去攻打薩卡特卡人。她還感謝妹妹讓她重新擁有了這麼美好的時光,並勸她不要違心地放棄培羅。離開之前她還傳授給蒂塔一個妓女避孕的秘方:做愛之後用開水加幾滴醋沖洗。胡安跑過來打斷了姐妹倆的話別,因為出發的時間到了。

  胡安緊緊地擁抱了蒂塔,要她轉達對培羅最良好的祝願,祝他早日康復。蒂塔和喬楚深情地擁抱,然後喬楚就跨上馬絕塵而去。她走的時候並不孤獨——她帶走了她的童年,就在馬鞍袋裡有一個罐子盛著她最愛吃的奶油餡餅。

  蒂塔含著淚目送他們遠去。珍佳也含著眼淚,但她的眼淚裡高興多於悲哀。現在她可以休息了!

  蒂塔剛踏進大門,就聽到珍佳的尖叫聲:

  「不!不可能!他們怎麼又回來了。」

  看起來真像離開農莊的部隊又有人回來了,但看不清是誰,因為馬隊遠去時揚起了很大灰塵。

  蒂塔瞪大眼睛,看到過來的是約翰的馬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已經回來了,蒂塔心裡無限迷惘。她不知道該怎麼做,該告訴他什麼。她既高興看到他,又為要解除婚約而感到難過。約翰捧著一大束鮮花向她走來。他熱烈地與她擁抱,但當他俯身吻她時,他知道蒂塔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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