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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奶油煎餅(2)


  「聽著,如果讓我來告訴你現在該幹什麼,你為什麼不把奶油煎餅的糖漿調好呢?我們得加油幹了;事實就是天已經晚了。」

  蒂塔聽從了她的意見,一邊動手準備糖漿,一邊還傾聽著姐姐的話。喬楚正面對著廚房通向後院的門坐著,而蒂塔坐在桌子另一邊,背對著門,所以她沒有看見培羅扛著一袋大豆朝廚房的方向走來,喬楚有著戰場上練就的銳利的雙眼,她戰略地估算了培羅經過廚房的門的時間,就在非常精確的那一刻,她發射出這句石破天驚的話:

  「……我想你應該告訴培羅你正懷著他的孩子。」

  打得真准,滿分!培羅被喬楚的話徹底擊中了,他聽任那袋大豆滑倒了地上。這一刻,他更加愛蒂塔了,愛得都要發瘋。蒂塔也吃了一驚,轉過身來發現培羅正熱淚盈眶地凝視著她。

  「培羅,太巧了!我妹妹正好有話要對你說。你們倆幹嘛不到花園去談談,讓我把糖漿做完呢?」

  蒂塔不知道該責怪喬楚呢還是該感謝她。以後她會找喬楚算帳的;眼下她再也沒有退路,只好跟培羅開誠佈公了。她默默地把手裡剛開始做的糖漿遞給了喬楚,從桌上一個盒子裡扯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著糖漿的製作方法。她把這份菜譜留給喬楚備用,然後走出了廚房,培羅就跟在她後面。

  喬楚需要這份菜譜,沒有它,她准會不知所措!她仔細地讀著菜譜,想按照它的步驟去做:

  「把一個蛋白打在半品脫水裡,再溶入兩磅糖,或把兩個蛋白打在一品脫水裡,再溶入五磅糖,就以這樣的比例類推。加熱糖漿,開始沸騰時就加一點點冷水,這樣沸騰三次;然後把糖漿從爐子上端下來,讓它靜置一會兒,再把浮面的泡沫撇去;接下去加一點冷水,並加入橘皮、大茴和丁香調味,放在爐子上燒開,再撇去泡沫,然後等它達到烹飪上所說的軟球階段時,用細節或固定在繃子上的亞麻布過濾。」

  喬楚像讀天書一樣讀著這份菜譜。她不知道五磅糖是多少,也不知道一品脫水份容量,更不用說那個軟球階段了,她早已經暈頭轉向了,她只好到院子裡去搬救兵,讓珍佳來幫她忙。

  珍佳剛給第五批吃早餐的大隊人馬供應了大豆。這是最後一批吃早飯的士兵。但她還是沒有空喘一口氣,因為第一批吃完早飯的人又要來吃中飯了,就這樣一批接一批,一直要到晚上十點她才能喂飽最後一批吃晚飯的人,然後去休息。所以當又有人來讓她做份外的工作時,她立即大發脾氣,火冒三丈,這還是可以理解的,喬楚雖然是將軍,但也不能使她破例。珍佳斷然拒絕了喬楚的請求。將軍怎麼啦?她不是喬楚的士兵,不必要像她的手下一樣對她俯首貼耳、唯命是從的。

  喬楚幾乎立刻就要去找蒂塔來幫忙,但終於還是出於常理沒有去。她怎麼也不忍心去打擾蒂塔和培羅,現在也許是他們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啊。

  蒂塔正緩緩地走在花園的果樹道上,橘花飄香,與她身上散發出的茉莉花香混合在一起。培羅溫柔地攪著她的手臂,走在她身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想先決定怎麼辦。」

  「你決定了嗎?」

  「沒有。」

  「在你沒有做出決定之前,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能跟你生個孩子是再幸運不過的事了,我們該好好地享受上帝的厚愛,我想帶你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生活。」

  「我們不能只想到自己,還有柔莎和愛絲蓓蘭莎呢,你打算拿她們怎麼辦?」

  培羅無言以對。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把她們考慮在內,但是他打心眼裡不願意傷害她們,他更不願意拋棄自己的女兒。他得對他們每個人負責。他非得想出個辦法來,至少有一件事已經明朗了,蒂塔無論如何不該跟約翰·布朗走。

  身後有一點響動,兩個人都有點緊張,有人跟在他們後面。培羅鬆開蒂塔的手臂,偷偷地轉過頭去看是誰,原來是普凱,它不願意再聽喬楚在廚房發號施令了,想找個好地方睡個懶覺。他們還是決定將這次談話擱一擱,房子裡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了,這時候談這麼隱秘的話題實在太不安全。

  廚房裡,喬楚找了軍士特雷比紐來幫她做糖漿,但不管她怎麼命令他,糖漿還是沒有做成功。她現在都後悔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特雷比紐了;剛才她問那一大隊士兵誰知道一磅是多少時,只有他應聲回答一磅等於四六〇克,還說一品脫等於四分之一升,於是她便以為他是個烹飪專家呢,沒想到根本不是。

  事實上,這是特雷比紐第一次辜負她的厚望。她還記得有一次,他成功地清除了一個滲透到隊伍內部的叛徒。

  只有這個叛徒的情人——一個妓女知道他的活動情況,但她還沒有來得及告發他,就被他一槍擊倒了,喬楚當時正從河裡洗了澡上來,看到她躺在血泊中掙扎,這個妓女咽氣前說出了一個線索:叛徒的雙腿之間有一塊狀若蜘蛛的紅色胎記。

  喬楚不可能下令檢查部隊裡每個男人的身體,因為這樣不僅會引起別人的誤會、而且可能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叛徒得以逃脫,所以她把這項任務交給了特雷比紐。對他而言這也是件很困難的工作。如果他去窺看軍中每個人的大腿,肯定比她親自去做還要鬧得沸沸揚揚。耐心的特雷比紐等待隊伍到了薩爾提約。

  一到鎮上,他就去了每個妓院,用鬼知道什麼方法贏得了每個妓女的信任。最主要的就是他尊敬她們,讓她們感覺自己像女王,他風采翩翩,彬彬有禮;他跟她們親熱時還吟詩誦詞的。沒有人能擋得住他的魅力,糊裡糊塗的,她們都站到了起義軍的一方。

  就這樣,靠他窯子裡那些朋友的幫助,他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找出了叛徒,還設了一個圈套等他上鉤。叛徒跟著一個名叫「啞嗓子」的冒牌金髮女朗進了妓院的一個房間。特雷比紐就躲在門背後。

  特雷比紐一腳把門踢上,然後帶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把那個叛徒活活打死了。當他確信叛徒已經徹底斷氣的時候,他用剪刀割下了叛徒的睾丸。

  喬楚問他為什麼這麼殘忍地殺他,而不是簡簡單單地用顆子彈把他打發了,他回答說這是為了復仇。幾年以前,一個兩腿之間長著蜘蛛形狀紅色胎記的人強姦了他的媽媽和姊姊。姊姊臨死之前還來得及說出這條線索,現在他殺了這個叛徒,終於洗雪了家族的恥辱。這是特雷比紐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暴力行為;除此之外,他總是很得體、很優雅,即使在殺人的時候也不失其翩翩風度。那次事件之後,特雷比紐因為在妓院裡備受歡迎而被看作是好色之徒。這其實也不算是冤枉他;但只有喬楚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愛。他追求了她好幾個月,想要征服她,雖然沒有成功,卻總還充滿了希望。然而喬楚重新找到了胡安,他這才意識到他再也沒有可能得到喬楚了。現在他只是她的一個心腹。盡心盡力地保護著她,一秒鐘也不讓她走出自己的視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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