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濃情巧克力 | 上頁 下頁 |
四月,火雞鼴鼠(3) |
|
蒂塔獨立完成了做鼴鼠的工作,因為珍佳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立刻到村裡為蒂塔的外甥另找奶媽去了。但傍晚時分她失望地回來了,嬰兒憤怒地哭鬧著。她們試圖喂他喝牛奶,但他就是不喝。蒂塔試著喂他喝茶,就像小時候娜嘉喂她那樣,但沒有用,孩子也不喝茶。蒂塔忽然想到如果她披上奶媽盧皮塔忘拿的長圍巾,那熟悉的氣味也許會使嬰孩安靜下來;但適得其反,因為圍巾的氣味告訴孩子他就能吃奶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遲遲不能吃到。他狂躁地在蒂塔的胸口找奶吃。蒂塔最不能拒絕的就是給饑餓的人找東西吃,但她一無所有。這真是一種折磨。當她再也不能忍受的時候,她解開衣服把乳房塞給了嬰兒。她知道完全是幹的,但至少可以讓孩子暫時安靜一下,而她正好可以想想該用什麼法子讓孩子充饑。 嬰兒絕望地叨住了乳頭,吮著吮著。當蒂塔看見男孩子的臉漸漸地平靜下來,聽見孩子吞咽的聲音時,她開始懷疑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了。難道是她正在給嬰兒餵奶嗎?她把男孩子從胸前挪開;一道細細的乳流噴了出來。蒂塔百思不得其解。未婚的婦女是不可能有奶的,這真是一個聞所未聞的超自然的奇跡。孩子吃不著奶,又開始啼哭起來,蒂塔馬上把乳頭塞給他,直到他吃得飽飽的,像個聖徒一樣安詳地睡著了。她出神地望著孩子,沒有注意到培羅走進了廚房。 這時蒂塔看起來就像是豐收女神塞雷斯一樣。 培羅一點也不驚奇,也不要求什麼解釋。他高興地笑著走到她倆面前,彎下腰,在蒂塔的額頭吻了一下。蒂塔把喝得心滿意足的孩子從胸口挪開。這時培羅的眼睛看見了一幅從前只透過蒂塔的衣服才見的景象:她豐滿的乳房。 蒂塔趕緊用罩衫把身體遮起來。培羅默默地、極溫柔地幫她整衣服。當他這麼做的時候,他們兩人都被一系列矛盾的心情攫住了:愛情、欲望、柔情、肉欲、恥辱……以及怕被人發現的恐懼。木頭地板上傳來的媽媽艾蓮娜的腳步聲及時警告了他們。當她走進廚房時蒂塔已經整好了衣衫。培羅也已經遠離了她。當她打開廚房門的時候,沒有看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沒有什麼可以讓她擔心的。 然而她仍然可以聞到空氣中有種異樣的氣息,她提高了警惕,想找出使她不安的根源。 「蒂塔,孩子怎麼樣了?你讓他吃點什麼了嗎?」 「是的,媽咪,他喝了茶睡著了。」 「感謝上帝!培羅,那你為什麼不把孩子抱到他母親那兒去?孩子不應該離開母親。」 培羅抱著孩子走了,而媽媽艾蓮娜仔細地審視著蒂塔。蒂塔的眼中有一種光芒,使她感到很不舒服。 「給你姐姐的巧克力醬做好了嗎?」 「做好了,媽咪。」 「把它給我,我去拿給她,她要日夜不停地喝才會有奶水。」 然而僅管柔莎喝了不少巧克力醬,她從來沒有奶。而從那天開始,只要蒂塔願意,她的奶足夠喂羅伯托和另兩個嬰兒。柔莎仍舊很脆弱,所以沒人對蒂塔承擔起餵養外甥的責任感到驚奇;只不過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來喂孩子的,因為蒂塔在培羅的幫助下謹慎地滿過眾人的眼睛。 由於這個原因,嬰兒不但沒有使他們疏遠,反而使他們彼此更親近了。孩子的母親好像是蒂塔,而非柔莎。蒂塔是這麼覺得的,也是這麼做的。在洗禮那一天,她驕傲地抱著外甥在眾賓客面前炫耀。柔莎身體不舒服,只得不上教堂。所以蒂塔代替她出席了宴會。 約翰·布朗醫生看著蒂塔,被她迷住了。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從她身上挪開。約翰出席洗禮就是為了有機會和蒂塔單獨談談。僅管他每天來給柔莎看病時都能看到蒂塔,但一直沒機會好好跟她談談因為總有人在場。當蒂塔從他的桌前走過時,他站起來,藉口看一眼孩子,走到她身邊。 「有這麼美麗的阿姨抱著,這孩子看上去真漂亮。」 「謝謝你,醫生。」 「他還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想想如果你抱著自己的孩子,那該多美。」 蒂塔的臉上掠過一陣悲傷。約翰看見了連忙說: 「請原諒,我好像說錯了什麼。」 「不,不是的。我不能結婚生孩子,因為我要一直照顧我的母親直到她去世。」 「怎麼會這樣!太荒唐了!」 「是真的。請原諒,我得招呼其他客人去。」 蒂塔急急忙忙離開了驚得目瞪口呆的約翰。她也不好受,但當她感到手中抱著的羅伯托時又恢復了精神。只要這個孩子在她身邊,這個像自己親生骨肉一樣的孩子在她身邊,自己命運又有什麼關係呢?實際上,她盡著母親的職責,有實而無名。培羅和柔莎是她的,她也只需要她們。 蒂塔太高興了。她沒有注意到母親——和約翰一樣,但出於另一種動機——一刻也沒有讓蒂塔走出她的視線。媽媽艾蓮娜確信蒂塔和培羅之間有什麼瓜葛。她想抓住他們,所以連一口飯也沒有吃。她一心一意地監視著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宴會的成功。每個人都同意大部分功勞是蒂塔的;她做的鼴鼠太美味了!她不斷地受到誇獎,每個人都想知道她的烹調秘訣。蒂塔回答說她的秘訣就是在做鼴鼠時要充滿愛。這時碰巧培羅就在旁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們像同謀犯一樣閃電般地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了那天蒂塔跪在磨石旁的情景;媽媽艾蓮娜鷹一樣銳利的眼睛在二十英尺外就看見了他們倆眼睛中的火花,不禁大為惱火。 實際上媽媽艾蓮娜是所有客人中唯一感到不快的人。奇怪的是,每個人在吃了鼴鼠後都欣喜萬分;他們都異常興奮地歡笑著,喧鬧著,以前從來沒這麼高興過,以後也不會了。革命的陰影籠罩在他們的頭上,帶來了饑荒和死亡。但他們似乎下定決心在這短暫的一刻暫時忘卻村裡飛舞的子彈。 唯一沒有失去自製力的是媽媽艾蓮娜,她急於找一個方法來發洩一下怒火。當蒂塔站得很近,不會漏聽一個字時,她對伊格納修神父大聲說: 「神父,照這樣下去,我擔心我女兒柔莎再生病時我們會找不到醫生,就像生羅伯托時那樣。我想最好等她的體力一恢復就讓她和丈夫孩子一起到聖安東尼奧我弟弟那兒去住。 那兒的醫療條件會好一些。」 「鑒於目前的政治形勢,我不同意這樣做,艾蓮娜夫人。 你需要一個男人來保衛家園。」 「我從來不需要男人幹什麼;全靠我自己,我把農莊和女兒們都管理得好好的。在這種生活中不需要男人,神父。」她強調說,「而且革命也不像你說的那麼危險!吃紅辣椒時沒有水才更糟糕!」 「呵呵,是這樣!」他笑著回答。「艾蓮娜夫人,你總是這麼聰明。告訴我,你想過讓培羅在聖安東尼奧幹什麼嗎?」 「他可以在我表兄的公司裡當會計;他的英語很流利,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這些話像炮彈一樣在蒂塔的腦袋裡炸開了。她一定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們不能把孩子從她身邊搶走。她一定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媽媽艾蓮娜破壞了她的宴會,她生平第一次真正喜愛的宴會。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