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廊橋遺夢 | 上頁 下頁 |
九 |
|
「我能做些什麼?」 「你可以從廊子裡把西瓜抱進來,還有從外面筐子裡拿幾個土豆進來。」 他行動特別輕盈,她簡直驚訝他怎麼這麼快,他胳膊底下夾著西瓜,手裡拿著四個土豆從廊下回來。「夠了嗎?」 她點點頭,想著他行動多像遊魂。他把那些東西放在洗滌池旁邊的臺上——她正在洗滌池裡洗園子裡摘來的菜——然後回到椅子那裡點一支駱駝牌香煙坐下來。 「你要在這裡待多久?」她一邊低頭理著手上的蔬菜一邊問。 「我也說不準。現在是我可以從容不迫的時候,照那些廊橋的期限還有三星期呢。我猜想只要照得好,需要多久就多久,大概要一星期。」 「你住在哪裡?在鎮上嗎?」 「是的,住在一個小地方,有很小的房間。叫什麼汽車大院。今天早晨我才登記的,還沒把傢伙卸下呢。」 「這是唯一可住的地方,除了卡爾森太太家,她接受房客。不過這裡的飯館一定會讓你失望,特別是對你這種吃飯習慣的人。」 「我知道。這是老問題了。不過我已學會湊合了。這個季節還不算太壞,我可以在小店裡和路邊小攤上買到新鮮貨,麵包加一些別的東西差不多就行了。不過這樣被請出來吃飯太好了,我很感激。」 她伸手到檯面上打開一台小收音機,那收音機只有兩個頻道,音箱上蓋著一塊棕色布。一個聲音唱著:「我袋裡裝著時間。天氣總站在我一邊……」歌聲下面是陣陣吉他伴奏。她把音量調得很小。 「我很會切菜的。」他自告奮勇。 「好吧。切菜板在那兒,就在那底下的抽屜裡有一把刀。我要燉燴菜,所以你最好切成丁。」 他離她二英尺遠,低頭切那些胡蘿蔔、白蘿蔔、防風菜根和洋蔥。弗朗西絲卡把土豆削到盆裡,意識到自己離一個陌生男人這麼近。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與削土豆皮相聯繫的會有這種小小的歪念頭。 「你彈吉他嗎?我看見你卡車裡有一隻琴匣。」 「彈一點兒。只是做個伴兒,也不過如此而已。我妻子是早期的民歌手,那是遠在民歌流行起來之前,她開始教我彈的。」 弗朗西絲卡聽到「妻子」一詞時身子稍稍繃緊了一下,為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他當然有權結婚,但是不知怎麼這似乎跟他不相稱。她不願意他結過婚。 「她受不了我這樣長期外出拍照,一走就是幾個月。我不怪她。她九年前就撤退了。一年之後跟我離了婚。我們沒有過孩子,所以事情不複雜。她帶走了一把吉他,把這把次一點兒的留給了我。」 「你還和她通音訊嗎?」 「不,從來沒有。」 他說了這麼多。弗朗西絲卡沒有進一步問下去。但是她感覺良好了一些,挺自私的。她再次奇怪自己為什麼要在乎他結沒結過婚。 「我到過兩次意大利,」他說,「你故鄉在哪裡?」 「那不勒斯。」 「從來沒去過。我有一次到過北方,拍一些波河的照片。後來再去是去西西里去拍照。」 弗朗西絲卡削著土豆,想了一會兒意大利,一直意識到羅伯特·金凱德在她身邊。 西天升起了雲彩,把太陽分成射向四方的幾道霞光。他從洗滌池上的窗戶望出去說:「這是神光。日曆公司特別喜愛這種光,宗教雜誌也喜歡。」 「你的工作看來很有意思。」弗朗西絲卡說,她感到需要讓這種中性的談話繼續下去。 「是的,我很喜歡。我喜歡大路,我喜歡製作照片。」 她注意到了他說「製作」照片。「你製作照片,而不是拍攝照片?」 「是的,至少我是這樣想。這就是星期日業餘攝影者和以此為生的人的區別。等我把今天我們看到的橋的那些照片弄好,結果不會完全像你想像中的那樣。我通過選鏡頭,或是選角度或是一般組合,或者以上幾樣都結合起來,製成我自己的作品。 「我照相不是按原樣拍攝,我總是設法把它們變成某種反映我個人的意識、我的精神的東西。我設法從形象中找到詩。雜誌有它自己對風格的要求,我並不總是同意編輯的口味,事實上我不同意時居多。這是他們的煩惱之處,不過是他們決定取捨。我猜他們瞭解他們的讀者,但是我希望他們有時可以冒一點風險。我對他們這麼說了,這使他們不高興。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