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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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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她曾由壞眼睛的費倫小姐監管,在阿爾拉契亞一幢破舊的農莊上過了一個多雨的夏天。那農房是屬很早以前一位乖戾的黑茲的。如今仍然矗立在遠處無花的森林邊緣,一條老是那麼泥濘的路盡頭的那片野草叢田野上,離最近的小村尚有二十英里。洛回想起某間房子裡的稻草人,那片荒寂、濡濕的老牧場,那風、那膨脹的野氣,反感驅使她扭曲了嘴,翻起了已吐出一半的舌頭。就是在那兒我提醒她,她將跟我過幾個月,如果需要,也許是幾年流亡的日子,跟我學法語和拉丁語,除非她「此時的態度」有所改變。夏洛特,我開始理解你了! 真是個簡單的孩子,洛大叫不!每當我要對她發作的風暴加以制止,便把車開上高速公路,暗示她我要一直把她帶入那個黑沉沉,陰暗的農莊時,她就瘋狂地抓緊我操方向盤的手。不過,我們越往西走,那種威脅就越難以實現,我就必須採取另外的勸服辦法。 其中,用感化院威脅是我能想起來的最可恥的一種。從我們合流時起,我就聰明地認識到,我必須得到她的完全合作以保守我們關係的秘密,並且認識到這應該成為她的第二本能,無論她對我產生什麼怨恨,無論她可能要追求什麼別的快樂。 「過來吻吻你的老頭,」我會說,「丟掉那些任性的無聊話。以前,當我還是你的夢中情人時(讀者們一定會注意到我學洛的口吻說話是多麼痛苦),你迷住了你的同齡人中第一號顫抖哭泣的偶像的唱片(洛:「我的什麼?請說英語。」)你的夥伴偶像,你以為應該象朋友亨伯特。但現在,我只是你的老頭,夢中父親保護他的夢中女兒。 「我親愛的多洛雷斯!我想保護你,親愛的,避免小女孩通常在煤棚、小胡同以及,啊,你清楚的,我的小寶貝,在陰鬱的夏天裡越桔灌木叢中遭遇的可怕事。忠貞不渝,我還會作你的保護人;如果你表現不錯,我希望不久法庭會使這種保護合法化。但是,多洛雷斯·黑茲,讓我們忘記所謂的法律術語,那術語視「好色和淫亂之媾合」為合理,我不是對幼童行猥褻、隨便之舉的性精神病罪犯,強姦者是查理·霍姆斯;我是精神治療家——中間有一條很好的間隔以示區別。我是你的爸爸,洛。看,我這幾有一本專門講你們女孩子的書。 看啊,親愛的,看它怎麼說的。我摘引一段:正常的女孩子——正常,指你——正常的女孩子總是想極力討她父親的歡心。她從他們身上感覺到後者是使自己中意卻又很難捉摸的男性先使(「難捉摸」是好事,在波洛紐期看來!)。聰明的母親(你可憐的母親如果還活著,一定是聰明的)應該鼓勵父女之間的友誼,認識到——寬恕其方式的平庸——女孩子是從她和父親的交往由形成自己的戀愛觀和對男性的理想的。那麼,這本有趣的書所說的交往是指什麼——提示了什麼?我再摘引一句:西西里人把父女之間的性關係視為天理,而涉及這種關係的女孩也不會遭受其社會的唾棄。我是西西里人的大崇拜者,他們是優秀的運動員,優秀的音樂家,優秀而正直的人民,洛,也是偉大的情人。但我們還是勿離題太遠。就在幾天前,我們從報紙上讀到一篇關於一位中年道德犯的冗長文章,他被指控犯有侵害麥恩法案、抱著不道德的目的——不管目的是什麼——將一九歲女孩拐運出洲界的罪行。 多洛雷期親愛的!你不是九歲,而是快十三歲了,我不會勸你將自己看作我穿越國度的奴隸,我深悔竟讓麥恩法案變成一句可怕的雙關語,那是語意學上帝對扣緊拉鎖的腓力斯人採取的報復。我是你的父親,我是說英語,我愛你。 「最後,讓我們看看,如果你,一個末成年的孩子,被控告在一家文雅的旅店勾引過一位中年人,那會發生什麼;如果你向警察申訴說我綁架又強姦了你,那會發生什麼?讓我們設想他們相信了你。一個未成年的女子,允許一個年長二十一歲的男子瞭解她的肉體,將自己的犧牲陷入合法的強姦,或二級雞奸中,這要視技術而定;判刑最多不過十年。好吧我去坐牢。行啊。我去坐牢。但你會怎樣,我的孤兒?是啊,你比較幸運。你成了「公共福利所」的被監護人——聽起來恐怕有點兒荒涼吧。費倫小姐式的一位冷酷的好舍監,比她更苛刻也不嗜酒,會把你的唇膏和漂亮衣服統統沒收。也再不會有這種漫遊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對付尚未獨立、遭父母遺棄、任性的少年犯的法律。當我站在牢內抓緊鐵欄杆時,你,幸福的卻被遺棄的孩子,就會有機會在名目各異、本質相象的地方,諸如教養學校、普通感化院、少年感化院,或那些值得讚賞的女童慈幼院中選擇一個,你要編織,唱讚美詩,星期天還吃腐臭的薄餅。你就得去那兒,洛麗塔——我的洛麗塔,這個洛麗塔,象你這樣任性的小女孩就得離開她的加塔拉期到那兒去。簡單說,如果我們兩人被發現,你就免不了被分析和管教,我的寶貝,這就完了。 我的洛麗塔,你就得和、得和(到這兒來,我褐色的花朵)和另外三十九個罪犯擠住在一間肮髒的宿舍裡(不,請讓我說)受著兇狠的女舍監的管制。情況就是這樣,只有這一種選擇。 你不覺得在這種情形下,多塔雷斯·黑茲最好還是跟著她的老頭嗎?』迫使她承認這一切以後,我總算嚇住了洛,不過她儘管態度上有了陡急的變比,智力發生了衝刺性進步,仍然還未達到她的智商所顯示的聰敏。但若說我確實建造了分擔秘密、分擔罪行的背景,另一方面讓她保持良好幽默感的成功率很小。在我們長達一年的旅行中,每天清晨,我必須為她設計出一些期望,一些特殊的時間和空間之點讓她企盼,讓她能存到睡覺的時刻。否則,沒有個有形、長遠的目的,她生活的框架就會塌陷、崩坍。期望的對象可以是任何東西——弗吉尼亞的燈塔,阿肯色的改成了一家咖啡店的天然洞穴,俄克拉荷馬某地的槍支和提琴珍品陳列,路易斯安那仿製的「盧爾德洞室」,落基山某名勝的一個博物館裡收藏的富礦開採時期的照片,不管是什麼——只要它們象恒星一樣置於我們面前;儘管我們一到那兒,洛很可能就不再裝假打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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