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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榆樹和白楊翻騰的背後正變作一路突起的勁風,一片暴風雨前後的圓塊積雲壓抑在拉姆斯代爾白色教堂的塔頂,我這時最後一次環顧四周。為了無人知曉的冒險,我要離開這座我僅在十個星期前租了一間臥室的青黑色房屋。窗簾——經濟實用的竹簾——已經卸下了。掛在陽臺上或房間裡的精巧的編織物很適合現代戲劇裡用。天堂之家此後一定會相當空寂。一滴雨珠掉在我的手上。我又返回屋整理東西,約翰正把我的行李裝上車,這時,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我不知道在這些悲劇的記錄裡,我是否已經充分強調過本作者的好容貌——偽塞爾特人,迷人的猿猴,小男孩似的男子氣——令各種年齡、各秒背景的女性特別著迷這一點。當然,用第一人稱作如此聲明聽起來可能很可笑。但每時每刻我都必須將我的容貌提醒給我的讀者,這很象職業小說家的容貌,他既已給他的角色安排了某些奇癖,或一條狗,每次這角色在故事發展過程中出現,他都必須再提及那狗、或那奇癖。現在這一事件可能更是如此。如果我的故事想贏得恰當的理解,則應把我陰鬱的漂亮相貌縈記心裡。青春期的洛著迷于亨伯特的魅力,恰如她著迷於打嗝似的流行音樂;而成年的洛蒂則是帶著一種成熟的佔有欲愛我,那正是我現在所悔恨和尊敬的,自不待說。瓊·法洛,三十一歲,神經不正常,很顯然,也正發展著對我強烈的好感。她很漂亮,象雕刻的印第安人那種類型,膚色象燒焦了的黃土。她的嘴唇象深紅色大水螅,只要一做出她那象狗叫一樣特殊的笑,就露出枯黃的大牙和深白的齒齦。她很高,不是穿長袍配涼鞋,就是穿飄逸的裙子和芭蕾拖鞋,隨時喝任何強度的烈性酒,曾流產兩次,寫關於動物的小說,畫畫,讀者知道的,風景畫,已經在進行癌症治療了,活不過三十三歲;只是無奈,她對我無任何吸引力。在我離開前幾秒鐘,瓊(她和我站在過道上)自認為我有些驚慌,用她總在顫抖的手指捧住我的太陽穴,她又藍又亮的眼睛裡滿是眼淚水,競試圖來粘著我的唇,但末成功。

  「你好自珍重,」她說,「代我吻你的孩子。」

  一陣雷聲又震撼了房子上下,她又說:

  「或許,在什麼地方,有一天,在一個不這麼痛苦的時刻,我們又會見面。」(瓊,不管你怎樣,不管你在哪兒,在負時空裡或正靈魂時間裡,原諒我這一切,包括這個括弧)。

  這會兒我正在馬路上,那條陡斜的馬路,和他們兩人握手。白色的暴雨降臨之前,一切都在旋轉,在飛舞;一輛載著床墊、從費城來的卡車信心十足地駛進一幢空房,塵土四溢,揚過那塊夏洛特躺過的石板,當旁人為我掀開上面的膝布時,露出她蜷曲的身子,完好的眼睛,黑色睫毛仍然濕潤濃密,就象你的洛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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