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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4)


  星期一。早晨下雨了。「這個陰沉的早震如果能溫和……」我的白睡衣背上印有一朵百合花圖案。我就象你常在舊式花園裡見過的那種虛腫的蜘蛛。盤坐在晶瑩透亮的蛛網中間,左右出擊,四面自如。我的蛛網遍佈全屋,我象個狡猾的男巫坐在椅子裡靜聽動靜。洛在她屋裡嗎?我輕輕地拉了一下綢衣。她沒在。只聽見衛生紙捲筒轉動發出一聲突然中斷的響聲;我張開蛛網從洗澡間追回到她的臥室,沒有她的足跡,她還在刷牙嗎?(這是洛唯一真正熱心去做的衛生舉動)不。洗操間的門剛才砰地關上了,因此只能向其它地方去尋覓這個美麗明豔的獵物。認我們放一股蛛絲到樓下去。我對這方法很滿意。她也不在廚房裡——沒有把冰箱內弄得亂響,也沒有對她深惡痛絕的媽媽尖聲頂嘴(我猜想她媽媽這時正喜氣揚揚,細聲細氣陶醉在今天早晨的第三個電話會談裡)。好吧,讓我們摸索並期望吧。象一道彩虹,我轉而想到客廳,發現那兒的收音機悄然無聲(媽媽仍然和查特菲爾德夫人或漢密爾頓夫人說著什麼,紅光滿面,微笑怡人,非常輕柔地用她那只空閒的手托住電話,含蓄地否認了那些有趣的流言蜚語,什麼閒話,或是房客,小聲地秘談著,好象她這個輪廓分明的婦人在面對面的交談中從來沒這樣過)。如此看來我的性感少女根本不在家中!快走!我想的是一個光彩奪目的編織物變成了一個陳舊而灰暗的陷阱,房子空了,死了。剛想到此,我半開的門外便傳來洛麗塔溫和甜美的笑聲,「別告訴母親,我把你的蒸肉都吃了。」當我飛跑出屋;她已經無影無蹤。洛麗塔,你在哪兒?只有我的女主人為我精心做的、準備端給我的早餐盤在無力地對我送來秋波。勞拉,洛麗塔!

  星期二。雲霧又一次妨礙了在那個難以涉足的湖上舉行的野餐。這是「命運」的安排嗎?昨天我對鏡試穿了一件新泳裝。

  星期三。午後,黑茲太太(穿一雙普通鞋,裁縫做的裙子)說她要開車進城,為朋友的朋友買份禮品,並問我是否也願一同前往,因為相信我對毛織品質地和香水鑒賞力那麼高。「挑你最喜歡的誘惑物,」她低聲道。亨伯特,這個搞過香水買賣的人,還能怎麼樣?她已把我逼置前門廊和小車之間的拐角裡。當我費力地蜷起高大身軀爬進去,仍在絕望地設計逃跑方法),她催道:「快。」於是啟動了引擎,對著前邊一輛轉來倒去的大卡車文雅地罵了幾旬,那車上載的是給殘廢的老奧泊西特的一架新牌子輪椅,就在這時,從客廳窗口傳來我的洛麗塔尖利的叫聲:「你!你們到哪兒去?我也去!等等!「別理她,」黑茲太太叫道(按動了馬達);我公正的司機啊呀一聲;洛已經在拽我這邊的車門。「這簡真讓人不能容忍,」黑茲太太說;但洛已經擠了進來,歡樂地抖著。「挪挪你的屁股,」洛說。「洛!」黑茲大叫(斜眼瞅我,希望我能給她點兒顏色)。「當心,」小汽車向前駛出去,她猛地向後一撞,我也向後一撞(不是第一次)。「這讓人不能容忍,」黑茲說著粗暴地掛上第二檔。「小孩子怎麼這麼沒教養。

  又這麼擰。她知道她這會兒不受歡迎,她需要去洗澡。」

  我的膝蓋緊頂著那孩子的藍色仔褲。她赤著腳;腳指甲上還留著桃紅色惹丹,大腳指上還有一小塊膠布;上帝,那時為了親吻,我還有什麼不能奉獻的呢?那就是一雙骨胳精美、腳指細長、猿猴摸樣的腳呵!突然間她的手滑進我的手心,我們的女監護沒有看見,一路上,我緊握住她小巧熾烈的手掌摩挲著,直到商店。司機馬林式的鼻翼閃著光,已經放射出或已經燒盡了它們的每分油脂,她則一直憂雅地進行著關於地方交通情況的獨白,我只能從側面看她一顰一笑,眨眨睫毛,在心裡祈禱我們永遠不到要達那家商店,但我們還是到了。

  我沒什麼別的可記了,除了,第一:回家的路上,大黑茲將小黑茲放在我們的後邊;第二:那女人決定為她自己比例勻稱的雙耳留下「亨伯特的選擇」。

  星期四。我們為這個月熱情的開始付出了冰雹和風暴。

  。在一卷《青年百科》裡,我看到一張薄紙,上面有小孩子用鉛筆描畫的美國地圖,紙的另一面,正對著弗羅裡達和墨西哥灣,有一行油印的姓名表,顯然,是她在拉姆期代爾學校的那個班。那是一首詩,我已記在心裡。

  一首詩,一首詩,千真萬確!在這姓名獨特的蔭涼地發現這個「多洛雷斯·黑茲」(她!)是多麼奇妙和甜蜜;兩朵玫瑰前擁後推——象一位美麗的公主置身在兩個忠誠的宮女之間。我努力想分析在那麼多其它名字中這名字使我鑽心激動的原因。是什麼使我幾乎流下淚來(詩人和情侶流下的滾燙的乳白色厚厚的淚滴)?是什麼?這個名字溫柔隱匿,戴著它嚴肅的面紗(「多洛雷斯」)以及它名和姓形式上的調換,就象十副新手套或一副面具?「面具」就是答案麼?是否因為在半透明的神秘中總有一種流動的快樂;通過它,你的肉體和眼睛便被你自己選定去順勢瞭解你為自己發出的微笑?或者是否因為我能充分想像出我悲哀、朦朧的愛人周圍那個多彩集體中的其他人:格雷斯和她成熟的粉刺;吉尼和她的跛腿,戈登,一個憔悴不堪的手淫者;鄧肯,惡臭的小丑;咬指甲的阿格尼絲;維奧拉,一臉黑頭粉刺,極富彈性的胸部;圖亮曲羅莎琳;黑黑的瑪麗·羅斯;可愛的斯特拉,她竟讓陌生人摸過;拉爾夫,又會欺負人手腳又不太乾淨;歐文,我對他很感難過。而後就是她了,淹沒在他們中間,叼著鉛筆,老師們都恨她,但所有男孩子的眼睛都盯在她的頭髮和玉頸上,「我的」洛麗塔。

  星期五。我期待著一次可伯的災難。地震。壯觀的爆炸。可憐她母親隨著方圓好幾裡的其他人又突然永遠地消失掉。洛麗塔投入我的懷中抽泣。我作為一個自由人在廢墟中享受她。她的驚詫,我的解釋、表演和空洞愚蠢的幻想!勇敢的亨伯特一定會用最令人作嘔的方式和她嬉玩(比如,昨天,她又到我房中,給我看她的畫兒,學校的藝術品);他可能要賄賂她——而後就走。若是位更簡單實際的小夥子可能會堅持適度使用各種各樣商品替代物——如果你知道以後會怎麼樣,而我不知道。儘管我看上去男人氣十足,實際卻膽小畏懼。

  我浪漫的靈魂一想到碰上什麼棘手的不道德不愉快之事,就完全變得病態而顫慄。這些下流的魔鬼。「去吧,去吧!」阿娜貝爾踮著一隻腳要穿上短褲,我因激情而感到頭暈,很想避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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