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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3)


  你知道麼,她滿歲時就惡狠狠的,專把玩具往小床外邊扔,她可憐的媽媽就得時刻不停地去撿,真是壞心眼的孩子!

  現在,十二歲,她成了十足的害蟲,黑茲太太說。她對生活的所有要求就是有一天當一名神氣十足、洋洋自得的棒球投手,或當一名搖滾樂狂。她的學習很差,但比起在彼斯基(彼斯基在「中西部」,是黑茲的老家。拉姆斯代爾別墅原是她過世婆婆的。她們搬到這兒還不滿兩年),她還比較適應這個新學校的。「為什麼在那邊她不快活?「噢,」黑茲說,「可憐,我應該知道的,我是小孩時就經歷過:男孩子們扭住她的胳膊,用一大摞書打她,揪她的頭髮,傷她的乳房,拉她的裙子。當然,心緒不定是成長過程中很常見的現象,但洛太過分了。執拗又不可捉摸。粗暴又愛挑釁。竟坐在座位上用鋼筆戳維奧拉,她的一位意大利同學。知道我怎麼打算嗎?如果您,先生,秋天還能在這兒,我想請您幫助她補習功課——您好象都懂。

  地理、數學、法語。」「噢,什麼都懂,」先生答道。「這就是說,」黑茲迅速說道,「您會留在這兒!」我真想大叫我要永遠住下去,只要我能有機會與我的新學生親昵。但我得小心黑茲太太。因此我只是咕咕嚕嚕,過了好一會兒(公正準確的詞)又伸展四肢,然後就回屋去了。但那女人,很顯然還沒有做好就這樣停止這天工作的準備。我已經躺在冰涼的床上,雙手蒙住臉頰,擺不脫洛麗塔芳香的倩影,這時我聽見我不屈不僥的女主人偷偷摸到我的門前,隔著門低聲說道——只想證實一下,她說,我那天借的《走馬觀花》是否已經看完了。洛在她的房裡叫道在她那兒。這幢房子簡直象一個出借圖書館了,上帝的雷聲啊。

  星期五。假設我在我的教科書上摘引龍薩的一句「鮮紅的裂口」或勒米·貝洛的「一座小山峰上佈滿美麗的青苔;勾勒在小姑娘的中央」等等,我不知道我循規蹈矩的出版商會怎麼說。若繼續住下去,處在這種不堪忍受的誘惑壓力下,生活在我的愛人身邊——我的寶貝——我的生命,我的新娘,或許我又要身心崩潰。她是否已經被性引入那個「神秘的初潮期」?一副傲慢的感覺。愛爾蘭人的咒語。從天頂而降。祖母來訪。「尤特魯斯先生(我從一個女孩兒的雜誌上摘引的)開始修一堵鬆軟的牆,指望真能有個嬰兒睡在那兒。」

  這個小瘋子在他的軟墊病室裡。

  請讓我順便一提:如果我曾犯過什麼嚴重的殺人罪……

  注意「如果」一詞。那種衝動應該比我要對付瓦萊裡亞的強得多。尤其注意,那時我就非常愚蠢了。如果或當你希望治我一死時,記住,只有一種瘋狂的驅使才能給我以獸性大發的力量(所有這些可能都修改了)。有時,我在夢中想要殺人,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比如說,我拿了一杆槍。比如說,我瞄準了一個滿不在乎、但我對他卻悄悄感興趣的敵人。噢,我立刻扣動了扳機,但子彈卻一顆接一顆都從綿羊似的槍口軟弱無力地掉到了地上。在這類夢中,我只想當著越來越惱怒的對手隱藏起我可笑的失敗。

  今天吃晚飯時,老貓以一種母性的嘲弄,斜瞟著從旁一閃的洛對我說(我剛才正輕快地談論著我尚未決定留與不留的一撇牙刷似快樂的鬍鬚):「最好不,假如有人不想徹底發瘋。」立刻,洛推開她那盤蒸魚,打翻她的牛奶,憤然跳出吃飯間。「如果洛為她的態度道歉,」黑茲問,「明天跟我們一道去『我們的鏡湖』游泳是否會令您厭煩?」

  過後,我聽見一連串劇烈的撞門聲,以及象從震中傳來的各種聲響,兩個對頭開始在那兒出言不遜了。

  她沒有道歉。湖便告吹了。這可能真是笑話。

  星期六。已經有好幾天我都讓門大敞著坐在屋裡寫作;這圈套今天才見效。她神色不定,躲躲閃閃,摩摩挲挲——為了掩蓋她不清自入的窘困——走了進來,在屋裡漫無目的地轉了一陣,對我在一張紙上的塗鴉產生了興趣。噢不:它們不是純文學作家授意在兩個自然段之間靈感的停息;它們是我醜惡邪念的象形文字(她不能弄懂的)。當她垂下她棕色的卷髮,髮絲垂落到我坐的那張桌前,「沙啞的亨伯特」用雙臂摟著她,痛苦地模仿是她的血親的樣子,她仍然研究著手裡的那張紙,我天真的小客人逐漸半坐在我的腿上。她迷人的輪廓,微張的雙唇,溫熱的頭髮離我裸露的犬齒只有三英寸;透過她粗糙的男孩式衣衫,我感覺到她肢體的熱度。立時我認為我可以吻她的喉嚨,吻她的嘴心,不會受絲毫懲罰。我知道她不會拒絕,甚至會象好萊塢教的那樣閉上眼睛。雙份香精加熱奶油——大概不比這更非同一般了。我不能告訴我博學的讀者我是怎樣有了這念頭,我猜想,他現在沒准已經瞪大了雙眼;或許因為我的猿耳不知不覺已經從她喘息的節奏中發現了什麼變化——她現在並末專心盯著我的草書,而是正充滿好奇而鎮靜地等待著——噢,我明豔的性感少女!

  ——等待著富有魅力的房客去做他切望做的事。我猜想,假如面對一位英俊充滿生命活力的男子,一個現代女孩子,一位電影畫報貪婪的讀者又是香豔鏡頭的能手,大概並不對此感到奇怪——太晚了。房間突然被露易絲宏亮的喊聲震得搖晃起來,她報告說黑茲夫人剛回家,就和萊斯利·湯姆森在地下室裡發現了一個死東西,小洛麗塔當然不能錯過這樣一件奇聞。

  星期天。變幻莫測、脾氣惡劣的歡欣今人困惑,她那種輕佻女童尖酸的優雅,極為病苦地充滿欲望,從頭到腳(全部新英格蘭都企望一位女性作家的文筆!),從那只定做的黑色弓形髮夾,到她乾淨的小腿下、粗糙的白襪子上兩英寸左右的那顆小疤都那般美妙(那疤是在彼斯基時被一位滑旱冰的人踢的)。和她媽媽一起去漢密爾頓家了——參加生日宴會之類。穿著方格呢連衣裙。她的小鴿子好象長得很好了。

  早熟的愛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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