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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在紐約和芝加哥,女孩子青春發育的適中年齡被認為是13歲另九個月。就個人來說,這個年齡可以從十歲,或更早,到十七歲間的任何一年,弗吉尼婭被哈裡·埃德加佔有時,尚不滿十四歲。他教她代數。我想像得出這。他們在弗羅裡達的匹茲堡度了蜜月。「波波先生」,亨伯特·亨伯特在巴黎教的某個班裡的一名男孩是這樣稱呼詩人的詩人的。

  據對兒童具有性興趣的作家說,我有能使小姑娘開始受生理感應的一切特質:刮淨的下巴,肌肉發達的大手,低而宏亮的嗓音,寬闊的肩膀。另外,還有人傳說我很象洛迷戀極了的某些流行歌曲男歌手或小夥子男演員。

  星期二。下雨。雨水湖。媽媽外出買東西。我知道L.就在附近的什麼地方。暗自謀劃了一番,結果在她母親的臥室裡碰見了她。她正扳開左眼想弄出一粒沙子。穿了一件斜紋格子花罩袍。儘管我確實喜愛她那股醉人的棕香,也很希望她能常常洗洗頭髮。我們一同走進溫暖的綠色浴室的鏡面,它倒映出一棵白楊在藍天裡和我們在一起。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又溫柔地握住她太陽穴兩側,然後將她轉過身。「就在這兒,」她說,「我能覺到了。」「瑞士農民總用舌尖。「把它舔出來嗎?「對,想試試?「好啊,」她說。輕柔地,我把顫抖的舌尖舔過她滾動帶鹹味的眼球。「真好,真好,」她說,眨眨眼。「跑了。「另外一隻呢?「你壞,」她說,「另外一隻什麼也沒——」這時她發現了我靠過去的嘴唇的激動。「行啊,」她合作地說,憂鬱的亨伯特·亨伯特便彎身朝向她溫熱、仰起的紅臉,將唇壓在她急跳的眼簾上。她笑起來,擦過我的身朝屋外跑去。我的心立刻四分五裂。我這一生從來沒有過——甚至在法國我撫摸我的小戀人時——也沒有過——晚上。我也從來沒體驗過這種煩悶。我想描述她的臉,她的姿態——但我不能,她越是近在眼前,我的欲望便越遮蔽了我的雙眼。我不習慣性感少女,見鬼。一閉上眼睛,我只能看見她一個不動的片斷,一種電影的靜態,一種突如其來的、圓滑又下界的可愛,她坐在那兒系鞋帶,一條腿在格子呢裙下蹺起來。「多洛雷斯·黑茲,不要讓我看你的腿」(這就是她那位自以為懂法語的母親)。

  作為我的時代的詩人,我寫了一首抒情短詩,為她灰濛濛茫然的眼睛上那對膝黑的睫毛,為她短截的鼻子上那不對稱的五個雀斑,為她棕色肢體上遍佈的黑色軟毛;但我把它撕碎了,今天已想不起來。我只能用最刻板的語言(日記可以重寫)來描述洛的特徵:我應該說她的頭髮是赤褐色的,她的唇紅得象舔過的紅色蜜餞,下唇凸出甚為漂亮——噢,如果我是個女性作家,我就可以讓她在赤裸的燈光下作出裸體的姿態!然而,我卻是瘦高個、骨節寬粗、長滿綿羊般胸毛的亨伯特·亨伯特,濃黑的眉毛,奇特的口音,在他小夥子式優雅的微笑後面,潛藏的是一個污水溝般腐臭的魔鬼。而她,也不是一部女性作品中脆弱的孩子。使我失去理智的是這個性感少女的二重性——可能也是所有性感少女的;我的洛麗塔身上混和了溫柔如夢的孩子氣與一種怪異的粗野,是從廣告和滑稽畫片上那些獅子鼻的做作態學來的;是從「舊時代」彌散著輾碎了的雛菊和汗味的成年僕役身上那種模糊不清的左傾思想學來的;是從地方妓院裡那些非常年輕、卻還要裝成孩子的妓女那兒學來的;而後,所有這一切又與白璧無瑕無以倫比的溫柔混雜在一起,滲入麝香味的草叢和泥土之中,滲透塵埃和死亡,噢,上帝,噢,上帝啊,最特別的是她,這個洛麗塔,我的洛麗塔,已經控制了作者的古老欲望,因此在一切的一切之上和之後就只有——洛麗塔。

  星期三。「喂,讓媽媽明天帶你和我去『我們的鏡湖』。」

  這就是我十二歲的戀人色迷迷低聲對我說的很有文理的話,那時我們正好偶然在前廊相撞,我出去,她進來。那天午後陽光映射象一個光閃耀人的白色寶石濺出無數虹色的火花在一輛停著的小車的後蓋上振顫。遮天蔽日的榆樹將豐滿的影子投在屋外的護牆上,兩棵白楊輕輕搖曳。你能分辨出遠處公路上亂七八糟的聲響;一個孩子叫著「南希,南——希!」

  在屋內,洛麗塔已經放上她最珍愛的「小卡門」唱片,我習慣稱它為「侏儒指揮」,以假意的愚弄對著我哂笑的心噴著氣。

  星期四。昨晚我們閑坐在遊廊上,黑茲太太,洛麗塔還有我。溫暖的黃昏已經沉入脈脈含情的黑夜。老姑娘終於絮叨完她和L,在冬天的什麼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拳擊手碰上那位好心的老牧師(年輕時他也是拳擊手,現在還能拳打犯人呢),他深深地彎下身。我們坐在軟墊上,軟墊堆在地板上,L夾在那女人和我之間(她硬鑽進來的,這個寶貝)。

  輪到我時,我講了極地探險的趣事。專司創造的女神交給我一杆槍,我打死了一頭白熊,它倒下時說道:啊!到此刻我發覺L就近在身邊,我一邊說著,一邊在天賜的黑暗中做著看不見的手勢,又趁機摸她的手,她的肩,和她正撫弄著的洋娃娃的卷髮、薄紗,她總是把它們塞到我的膝上;最後,當我完全將我晶亮的愛人纏進這輕妙親近的編織之網中,我才敢順著她脛骨的醋粟細毛撫摸她赤裸的雙腿;我為自己的笑話笑了起來,顫抖著,又竭力隱匿起我的顫慄,有一兩次我敏捷地用嘴唇感覺她頭髮的溫熱,又匆匆促促撫抱了她,然後滑稽地退到一邊,拾起她的玩具。她,同樣,也悉悉碎碎動了一陣,以至她媽媽嚴厲地令她住手,把玩具扔進黑夜。我笑著隔過洛的雙腿向黑茲說話,我的手順著我性感少女單薄的後背緩緩移上去,透過她那件男孩子式襯衣感覺到她的肌膚。

  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無望的,期待是難受的,我感到衣服痛苦地緊繃著,因此,當她母親在黑暗中平靜地宣佈道:

  「現在我們都認為洛應該上床睡覺了,」我幾乎是欣喜了。「我覺得你臭烘烘的,」洛說。「這意味著明天不會有野炊了,」黑茲說。「這兒是個自由國家,」洛說。氣哼哼的洛噓了一聲離去以後,奇異的慣性仍使我呆在那兒未動,黑茲太太在抽她今晚的第十支煙了,又報怨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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