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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爭吵越來越激烈。阿曆西亞問,你收取這麼高的訴訟費,恐怕有不少要孝敬參議員先生吧。博根敵視地說,這不關你的事。阿曆西亞說,這事我應該過問,畢竟錢是我的。接著他對參議員先生以及所有的政客發起了猛烈的抨擊。他的話中披露了這樣的事實,即參議員先生為了讓他勝訴,十分起勁地給海軍、五角大樓和司法部施加壓力。「他將拿多少錢?」阿曆西不停地追問。

  博根繼續避開這些問題,只說參議員先生那裡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他提醒說,阿曆西亞之所以挑選該事務所,是因為它的政治聯繫。他還激動地說,阿曆西亞能拿到6000萬美元是很不錯了,因為他的宣稱一開始就是騙局。

  至此,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阿曆西亞提出將訴訟費減至1000萬美元,博根和維特拉諾斷然拒絕。最後阿曆西亞大發雷霆地出了小會議室,一路上罵個不停。

  小會議室裡沒有裝電話,但發現了兩個竊聽器。一個在桌底,被藏在一個夾縫裡,用黑油泥固定在那裡。另一個被夾在兩本佈滿灰塵的舊法律書之問。那些法律書放在室內唯一的書架上,是起裝飾作用的。

  在經歷了鉅款失蹤以及斯特凡諾發現那麼多竊聽器引起的震驚之後,博根和維特拉諾很久沒有談論過小會議室爭吵之事。也許他們僅僅是忘記了。他們也從來沒有把它拿出來同阿曆西亞商量,其主要原因是他很快提出了訴訟,一提到他們的名字就發怒。這件小事已經從他們的記憶中淡忘,也許再也不會提起。

  如今帕特裡克回來了。面臨壓力,他們又怯怯地把這事提了出來。不過總是有這樣的可能性,即竊聽器失靈,或帕特裡克過於匆忙,錯過了竊聽。無疑,他還有很多的竊聽材料需要消化和吸收。事實上,他們已經做出定論,帕特裡克極有可能沒有錄下小會議室爭吵的情況。

  「他不可能把磁帶保留四年,對不對?」維特拉諾問。

  博根沒有答話。他雙手交叉按住腹部,凝望辦公桌上的灰塵。唉,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本來他可以得到500萬美元,參議員先生也可以得同樣多的錢。本來他可以不破產,不離婚。本來他仍然擁有妻子、家庭、家當和身份,本來他可以拿到那500萬,說不定現在已以變成1000萬,不久將變成2000萬。這一切全擺在那裡,唾手可得,但刹那間,被帕特裡克奪去了。

  抓獲帕特裡克的喜悅持續了幾天。隨後,它慢慢地消失了。因為那筆鉅款顯然並沒有隨著他一道返回比洛克西。日子一天天過去,希望也愈來愈小。

  「我們能不能得到那筆鉅款,查爾斯?」維特拉諾問。他的聲音幾乎聽不清,眼睛望著地板。

  「不能。」博根回答。他停頓了很久,又說:「我們要是不被起訴,那就已經是走運了。」

  桑迪需要打許許多多的重要電話。他決定先打電話解決一件最令他心煩的事。他來到醫院停車場,坐進自己的汽車,打電話對妻子說,他可能工作得很晚,說不定要被迫在比洛克西過夜。他知道今晚兒子要參加初中橄欖球比賽,但沒有辦法。這都怪帕特裡克,詳情回家再說。妻子沒說什麼,態度比預想的好得多。

  他又打電話到自己的辦公室,逮住了一個尚未下班的秘書,從她那裡要了幾個電話號碼。他認識兩個在邁阿密工作的律師。但此時已到了7點15分,兩人均不在辦公室。打電話到他們家,一個沒人接,另一個只有電話錄音。他接二連三地給幾個新奧爾良的律師去電話,終於打聽到了馬克·伯克家裡的電話號碼。馬克·伯克是邁阿密頗有聲譽的刑事辯護專家。對於晚飯時有人來電話,他很不高興。但還是接了。桑迪花費了10分鐘介紹帕特裡克的身世以及最近伊娃被捕的情況。目前她被關押在邁阿密某個監獄,於是他打電話求助。伯克露出興趣,聲稱做通曉移民法和刑事程序。他將在晚飯後打兩個電話桑迪同意過一個小時再打電話詢問。

  他打了三個電話才找到卡特。經過20分鐘的好言相勸,卡特同意在一家小吃店會面。桑迪驅車到了那家小吃店,一面坐在車內等候卡特,一面再給伯克打電話。

  伯克說,伊娃·米蘭達確實被關在邁阿密聯邦拘留所,目前尚未被正式起訴犯有何種罪行,而且離那一步還遙遠。今晚沒法見到她,明天看她也有難度。根據法律,聯邦調查局和海關可以對持假護照旅行的外國人判最高期限為四天的拘留,而且必須在拘留期滿之後才能申請保釋。這樣規定是有道理的,伯克解釋說。實際情況表明,那些人一釋放就變得無影無蹤。

  以前伯克曾幾次去聯邦拘留所與委託人會談。從那裡的情況來看,條件還不壞。她被單獨關在一間小牢房裡,一般來說是安全的。要是運氣好,她還能獲准打電話。

  桑迪沒有作過細的解釋,只是強調目前不必急於讓她獲釋,因為外面有人想抓她。伯克允諾明天一早設法打通關節和她見面。

  他提出收取1萬美元的律師費用,桑迪表示沒有異議。

  桑迪掛上電話,見卡特大搖大擺地走進那家小吃店,並按事先說好的,在靠前窗的一張餐桌旁坐了下來。於是他鎖好車門,也走進了那家小吃店。

  晚餐是盒飯,經微波爐加熱後,放在破舊的塑料盤裡端給了她。儘管她很餓,但沒有進食的念頭。送飯來這間簡陋的小牢房的是兩個粗壯的女看守。其中一人還問她為什麼坐牢。她咕噥了幾句葡萄牙語,於是兩個女看守沒再搭訕。牢門是厚金屬板做的,上面有方形小孔。外面不時傳來別的女囚的說話聲。但總的說來,這裡還安靜。

  以前她從沒到過監獄,當了律師後也是如此。除了帕特裡克,她也想不出還有哪個朋友被監禁過。起先的震驚讓位於恐懼,隨後恐懼又變成羞辱。因為她已經像一個罪犯被囚禁在這裡。在最初的幾個小時裡,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唯一的例外是想起她可憐的父親的時候。無疑他的處境比她要糟得多。她祈求上帝保佑他不要受到傷害。

  在獄中禱告比較便當。她既為父親禱告,也為帕特裡克禱告。好不容易她才抵擋住這種誘惑,即把自己的磨難歸咎於他。她儘量責備自己。她太容易恐慌,也跑得太倉促。帕特裡克已經教她如何不露痕跡地轉移,如何神秘地離開。該責備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使用假護照算不上什麼大罪,她想。很快她就可以得到釋放。在一個多暴力的國家裡,由於監獄人滿為患,這種行為根本不是犯罪,一般僅以少量罰款和立即驅逐出境了事。

  想到那筆鉅款,她安定下來。明天她要提出請律師,請一個有影響的大律師。然後她給巴西利亞的官員去電話。她知道他們的名字。必要的話,她還可以花錢恐嚇這裡的每個人。不久她將出獄,然後回國營救自己的父親。她將隱匿在裡約熱內盧某地,這是輕而易舉之事。

  牢房悶熱,上了鎖,有很多持槍的人守衛。這裡很安全,她想。那些傷害帕特裡克和綁架她父親的人不可能傷害她。

  她關掉燈,開始躺在狹窄的床鋪上。聯邦調查局會迫不及待地把此事告訴帕特裡克。所以此時他大概已經知道她被捕。仿佛她看見帕特裡克手執拍紙簿,不時在上面畫線,從各個角度分析此事的最新發展,很快他已經構想出十多種營救她的方案。而且他要反復比較,直至篩選出三種最佳方案才上床歇息。

  寓樂於思,他常常這樣說。

  卡特要了一杯沒有咖啡因的飲料和一盤巧克力炸面圈。他不當班,所以脫下了黑西服和白襯衣,換上了牛仔褲和短袖襯衫。他平時就有種得意的笑態,由於他們已經抓獲了那個姑娘,並將她投入監獄,那笑容也就更加醒目了。

  桑迪三口兩口吃完了一個火腿三明治。此時差不多到了晚上9點,離他和帕特裡克在醫院吃午飯的時候已經很久了。「我們需要認真地談一談。」他說。店內擠滿了顧客,他把聲音放得很低。

  「說吧。」卡特說。

  桑迪咽下食物,擦擦嘴唇,湊上前說:「你誤會我的話了。我說的『我們』不但包括你,還包括其他人。」

  「其他什麼人?」

  「你的上司,華盛頓的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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