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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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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很早,天剛剛亮。我取出藏在那裡的四塑料壺汽油——每壺兩加侖——把它們迅速拖到了汽車旁邊。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又不敢用電筒,只能摸索著走路。我把三壺汽油搬進汽車,停下來,看周圍有什麼動靜。公路那邊沒有聲響。其他方向也沒有。我極其緊張,覺得心要跳出來了。我提起最後一壺汽油,把汽車裡外都澆了個夠,並將空壺扔到那幾個汽油壺旁邊。接著我後退了大約30英尺,從口袋摸出打火機,點著,扔過去,並繼續朝後跑了一些路,藏在一棵樹後面。那個打火機落在汽車上,然後響起了巨大的汽油爆炸聲。頃刻之間,汽車四面都躥起了火焰。我爬上最陡的溝坡,在離現場100英尺左右的地方找了一個隱蔽處。我既要觀察又要不被發現。大火在吼叫,我沒想到聲音那麼大。這時一些灌木燒起來了。我擔心會不會引發森林大火。幸好星期五下了大雨,樹和地面都濕透了。」他停下來,喝了一口汽水。「我剛剛想起,還沒問你的家庭情況呢。對不起,卡爾。艾裡斯還好吧?」 「她很好,關於我的家庭情況以後再談。眼下我很想聽你的經歷。」 「行。剛才我說到哪裡?自從我被注射了那麼多藥後,我很健忘。」 「剛才你說正在觀察汽車燃燒。」 「是的。當時火確實很大,後來油箱爆炸了,又發出巨大的響聲。霎時間,我以為自己要被烤焦了。已炸毀的碎片飛上天空,又落在林中劈啪作響。終於,我聽見公路上有了動靜。那是人的聲音,是人在叫喊。但我什麼人也看不見,只聽見他們在跑動。此時火已燒了很久,正向汽車四周蔓延。我也受到了威脅,於是起身離去。耳邊傳來救火車的警報聲。我想到了前一天在樹林不遠發現的一條小溪。我要找到它,順著它去拿我的山地摩托車。」 卡爾凝神聽著每一句話,悉心領會每一個場景,沒有絲毫的疏失和遺漏。帕特裡克如何從現場逃離的問題,一直是他失蹤後頭幾個月裡爭論最多的話題之一,而且誰也說不出所以然。「山地摩托車?」 「是的,一輛舊的山地摩托車。它是幾個月前我在哈蒂斯堡用500美元現鈔從一個二手汽車販子那裡買下來的,我拿它作為樹林裡的代步工具。誰也不知道我有這樣一輛摩托車。」 「沒有登記牌照?」 「當然沒有。雖然我人未受傷,但心裡還是很害怕。大火和人群的嘈雜聲漸漸在耳邊減弱,代之而起的是救火車的警報器的鳴叫聲。我得告訴你,卡爾,當我在樹林裡跑著尋找那條小溪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正在奔往自由。帕特裡克死了,他的可悲的一生已經結束。他將被追悼,被體面地安葬。每個人都知道他不復存在。不久人們將開始忘卻他。而實際上,他正拼命地奔向新生活。這是令人振奮的。」 可是,帕特裡克,你想過此時被連同汽車一起焚燒的那個可憐的人嗎?當你欣喜若狂地在樹林裡奔跑時,那個人卻因你而死。卡爾幾乎要對此發問了。似乎帕特裡克已經忘記了自己犯有謀殺罪。 「但突然,我發現自己迷路了。樹林密密匝匝。不知為何,我摸錯了方向。我隨身帶有一支手電筒,心想此時使用應該沒事。在樹林裡,我轉了很久,後按原路返回,一直走到完全聽不到警報聲的時候為止。這時我坐在一個樹墩上,想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感到恐慌。難道我這麼倒黴?好不容易從汽車裡逃生,卻要死於野外?我又重新邁步,並幸運地看見了那條小溪。不久我找到那輛山地摩托車。我推著摩托車上了一個小山坡,到了一條古老的林間小道。當然,現在可以說,我這個230磅的肥胖身軀真正死亡了。在小道上,我發動摩托車,騎著它前進。這一帶我曾騎著摩托車來過幾次,所以很熟。砂石路出現了,房屋也開始映入眼簾。由於我已經裝了消音設備,摩托車沒有發出太大響聲。不多時,我駛上了斯通縣的公路。我避開幹線,專走小道。兩個小時後,我駕駛著摩托車回到了小屋。」 「你為什麼要回到小屋?」 「我得思索下一步行動計劃。」 「難道你不怕被佩珀看見?」 帕特裡克沒法回避這個問題,卡爾問得恰到好處。他留意對方的反應,但什麼反應也沒有。帕特裡克低頭看自己的腳。過了一會兒,他說:「佩珀死了。」 昂德希爾又出場了。昨天他在另一個房間看了八個小時的錄像和筆記。他走進來,不卑不亢地向斯特凡諾及其律師問了好,然後開始工作。「斯特凡諾先生,我們能否從你昨天停下的地方接著談?」 「那是什麼內容?」 「進軍巴西。」 「不錯。嗯,讓我想想。巴西是個大國,有1.6億人口,面積比美國本土48個州還大。自古以來它就是藏身的最佳之處,尤其受逃犯青睞。近年來它又為納粹分子所看好。我們彙集了拉尼根的所有材料,將其譯成葡萄牙語。我們請了一位警察部門的畫師,會同一些電腦專業人員,繪製出一幅幅能夠反映拉尼根現在大致模樣的彩色畫像。我們詳細詢問了奧蘭治比奇船隻出租公司的老闆和拿騷銀行的職員,請他們協助我們進一步繪製出許多富有特徵的拉尼根的畫像。我們甚至去了那家法律事務所,請幾個合夥人對畫像提出修改意見。那幾個合夥人又把人頭像拿給他們的秘書看。其中一個名叫博根的合夥人還挑了一幅最好的畫像去徵求拉尼根妻子的看法。」 「那些人頭像是否和他現在的模樣接近?」 「很接近,只是下巴和鼻子略有不同。」 「請繼續往下說。」 「我們趕到巴西,找到三家最好的私人調查公司。一家在裡約熱內盧,一家在聖保羅,還有一家在東北部的雷西腓。因為我們肯出大價錢,所以能雇到最好的。我們讓這些公司的人聯合組成一個搜尋隊,每週在聖保羅集中一次,彙報自己的工作。他們建議編造一套謊話,就說帕特裡克綁架和謀殺了一個富翁的女兒,從美國逃到了巴西。現在該富翁要懸賞有關他的下落的消息。無疑,一個孩子被殺要比幾個律師的錢被竊,更能喚起人們的同情。 「我們直接去語言學校,亮出拉尼根的畫像,表示願意出高價打聽這個人的下落。聲譽好的語言學校根本不予理睬。其他的語言學校看了看畫像,說無法給予幫助。到這時,我們覺得是大大低估了拉尼根。他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到一個需要盤根查底、且登記備案的地方學習語言。於是我們把目標移向私人教師。但偌大一個巴西,私人教師大約有100萬。查起來是非常煩人的。」 「你們是否一開始就說給錢?」 「我們按照所雇的巴西人的辦法,先出示畫像,述說孩子被殺的情況,然後看對方的反映。如果有點眉目,我們再慢慢地給予暗示,說提供信息者可以得到一筆賞金。」 「有人表示願意提供信息嗎?」 「偶爾有幾個。不過最後他們都不了了之,至少語言教師是這樣。」 「其他人呢?」 斯特凡諾點點頭,並且瞥了一眼自己的筆記。「1994年4月,我們找到了一個整形外科醫生。他對拉尼根的畫像露出了一點興趣。接下來他吊了我們一個月的胃口,最後才認真地說給拉尼根動過手術。他留有拉尼根的一些照片,手術前後拍攝的照片。他把我們作弄透了,我們最後同意付給他25萬美元外幣現鈔,以換取他保留的全部資料。」 「那是些什麼資料?」 「只是一般性的東西。有拉尼根手術前後的正面照,很清晰。這確屬難得,因為拉尼根堅持不讓拍照。他只想用現金來此做整容手術,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跡。他拒絕提供真實姓名,說自己是加拿大商人,突然想到要年輕一些。這種話那個醫生聽得夠多了,他知道這傢伙是逃犯。在辦公室,他暗地裡裝有照相機,於是有了那些照片。」 「我能看看那些照片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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