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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是的,帕特裡克。朋友、敵人都有。他們都在那裡。」卡爾說完,出了門。

  沿海地區歷來是一個出大案、要案的地方,所以法庭座無虛席乃常見之事。但是,沒有人會想到,今天法庭擠得水泄不通,居然是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第一次出庭。

  新聞記者早就來了,佔據了好的座位。目前美國有少數州明智地規定在法庭內不得攝影和錄像,密西西比州是其中之一。這樣一來,記者們只好坐下來,邊聽邊看,然後用自己的話將所見所聞寫下來。他們被迫成為真正的記者。這種才能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其實並不具備。

  每次審理大案都有一些常客。他們是法院各辦公室秘書、心煩的律師助理、退休警察和當地一些無所事事的律師。尤其是後者,他們成天逛來逛去,啜飲免費咖啡,傳播小道消息,看看房地產契據,等待法官簽署文件,幹著一切不負責任的事情。今天是帕特裡克出庭,他們自然全都來了,而且數量比以前還要多。

  此外,還有許多律師,他們的到場僅僅是為了一睹帕特裡克的姿容。四天來,各家報紙連篇累牘地登載他的消息,但是無人見到他的最近照片。關於他的外貌有種種傳說。遭受酷刑的報道更增添了他們的好奇感。

  查爾斯·博根和杜格·維持拉諾一塊兒坐在法庭中部。這是他們所能爭到的最近座位。為此他們恨透了那些該死的記者。他們本想坐在前排,靠近被告席,面對面地和他相互注視,並盡可能地低聲威脅和咒駡,以此宣洩他們在這個文明場所所能表達的內心憤慨。但是現在他們坐在倒數第五排,那種場面看來是不會發生了。不過他們還在耐心等待。

  第三位合夥人吉米·哈瓦拉克挨著後牆而立,正和一個司法助理悄悄地談話。他沒有理睬周圍一些律師的打量和注視。這些人大部分是幸災樂禍者。當那筆鉅款失蹤、事務所遭受厄運時,他們只是暗暗高興。畢竟,這是該州有史以來通過打官司所贏得的最大一筆錢。而嫉妒是人的天性。他恨這些人,恨這個法庭裡的每一個律師。他們是一群等待食屍的禿鷲。

  哈瓦拉克,這位捕蝦者的後代,依舊性情粗暴,喜好打架。他希望能單獨和帕特裡克呆幾分鐘,以便用武力使他招供。

  第四位合夥人伊桑·拉普利此時還在家裡的閣樓上。像往常一樣,他正為乏味的申請寫辯護狀。反正他明天能看到這場審判的報道。

  少數幾個律師是來為老朋友喝彩的。對於許多小城市的律師來說,脫逃是一個共同的夢想,只不過通常不說而已。他們被誘入一個過於乏味的職業裡,往往由於期望過高而陷於失望。至少帕特裡克有勇氣追求這個夢想。關於那具燒毀的屍體,他們相信一定會有個解釋。

  蘭西來得晚,在牆角占了一席之地。他已經跟著記者在四處看了看,目的是觀察現場的安全保衛。看來警察採取了嚴密的防範措施,至少目前是這樣。然而,整個審判要延續多日,他們能天天這樣嗎?這是需要考慮的。

  在場者還有許多人是帕特裡克的點頭之交,但此時他們突然宣稱自己是他的密友了。事實上,還有一些人根本沒有和帕特裡克見過面,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不負責任地對記者說這說那。這就好比特魯迪,也突然有一些從未謀面的朋友來拜訪,對那個傷透她的心和遺棄可愛的阿什利·尼科爾的男人表達仇恨之情。

  他們閱讀平裝書,瀏覽新出的報紙,並裝出不耐煩的樣子,仿佛他們並不想到這裡來似的。法官席旁邊的審判助理和法警開始走動,法庭頓時變得寂靜。看報的不約而同放下了手裡的報紙。

  毗鄰陪審席的那扇門被打開,幾個穿褐色制服的司法助理湧了進來。接著治安官斯威尼露面了,他攙著帕特裡克的胳膊肘。緊跟其後的是另外兩個司法助理。桑迪殿后。

  他來了!人們一個個伸長了脖頸,腦袋瓜此起彼伏。法庭藝術家們開始工作。

  帕特裡克緩步走向對面的辯護席。他低著頭,但一雙眼睛在透過太陽鏡審視觀眾。他瞥見哈瓦拉克站在最後,陰沉的臉色表達了無限的憤恨。在他坐下時,又瞥見菲利普神父。他看上去老了很多,但仍然顯得和藹可親。

  在辯護席,帕特裡克低著頭、彎著腰、垂著肩,沒有一絲傲氣。他沒有向四周張望,因為他已經感受到四面八方的人在朝他注視。桑迪把手搭上他的肩,假裝同他說話。

  那扇門再次被推開,地方檢查官帕裡什獨自走了進來。他走到了緊靠辯護席的那個座位。帕裡什是個學究式的人物,但也隱藏著少量自私,所以他一直得不到提拔。他的工作比較扎實,沒有絲毫虛浮,往往致罪犯于死地,目前定罪率在該州居第二位。在他旁邊,坐著治安官。此時他已經從帕特裡克的辯護席到了自己的座位。在他們後面一排,坐著喬舒亞·卡特、布倫特·邁爾斯和其他兩個不知姓名的聯邦調查局特工。

  整個場面的佈置與一場重要的審判相協調,但佈置的時間至少是半年以前。一位法警高喊肅靜。當赫斯基法官入場就位時,全體起立。赫斯基說了聲「請坐」,大家坐了下來。

  「第961140號案件——密西西比州訴帕特裡克·拉尼根——現在審理,被告是否到場?」

  「已經到場,閣下。」桑迪欠了欠身子。

  「拉尼根先生,你能否站起來?」赫斯基問。依舊戴著手銬的帕特裡克慢慢將椅子推後,站了起來。他依然低著頭、彎著腰、垂著肩。這並非在演戲。鎮靜藥已經在他的體內充分發揮了作用。

  他覺得身子有點僵硬。

  「拉尼根先生,我這裡有一份哈裡森縣大陪審團對你的指控書。該指控書指控你謀殺了一個不知姓名的人。為此他們控告你犯有一級謀殺罪。這份指控書,你看了嗎?」

  「看了,閣下。」他抬起頭,並且儘量使聲音顯得自然。

  「你是否和律師討論了這份指控書?」

  「討論了,閣下。」

  「你作何申訴?」

  「無罪。」

  「准許你作無罪申訴,你可以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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