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另類生存 | 上頁 下頁
一〇


  倘若他過去的同事所雇用的密探先發現了他,那麼會對他進行嚴刑拷打,直至他招供錢在哪裡。嚴刑逼供——這是他最害怕的。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機場,她想小睡片刻,但怎麼也睡不著。她又開始撥打他的電話,先是蓬塔波朗鎮的寓所,繼而是移動電話,最後是庫裡蒂巴那套公寓。

  她從布宜諾斯機場乘飛機到了紐約。三小時後,她又乘坐瑞士航空公司的另一架飛機到了蘇黎世。

  他們把帕特裡克放置在那輛客貨兩用車的後排座位,並在腰部拴了安全帶,以便減少他在路上的震動。前面的公路路況實在太差。他只穿了自己的運動短褲。醫生查看了他身上裹的厚厚的繃帶——一共有八處。燒傷的地方被塗上了藥膏,血管裡被注入抗菌素。這位醫生坐在帕特裡克前面的一個座位中,兩腳之間放著黑色醫用包。鑒於帕特裡克受刑過重,他現在奉命給他治療。

  只要休息一兩天,再服些止痛藥,帕特裡克的傷勢就能好轉。再過些時候,那些傷口就會變成一個小傷疤。然後,這些小傷疤也可能漸漸不復存在。

  這位醫生轉過身子,拍了拍帕特裡克的肩膀。看來他對自己還活著,感到非常興奮。「可以走了。」該醫生對坐在前排座位的蓋伊說。巴西籍司機發動汽車,駛離了茅屋。

  他們非常守時,每隔一小時就把車停下來,然後拉出無線話機的天線,以便在山區有效地通話。蓋伊呼叫斯特凡諾。此時他正呆在自己的辦公室,身邊有漢密爾頓·傑恩斯和國務院的一位高級官員,他們向五角大樓進行了諮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蓋伊感到納悶。聯邦調查局是從哪裡得到這消息的?

  頭6個小時,他們行駛了100英里。有時,他們要推著汽車上坡;有時,他們要費很大的氣力才能使無線話機和華盛頓保持聯絡暢通。下午兩點,汽車開出了山區,路也漸漸平整起來了。

  引渡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漢密爾頓·傑恩斯不想捲入其中。一些重要的外交內線被利用。聯邦調查局局長給總統的高級顧問打了電話。美國駐巴拉圭大使也出了馬。允諾和威脅兼而用之。

  多年來巴拉圭不引渡攜帶現款的嫌疑犯,而這個嫌疑犯身邊沒有現款,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個國家。

  巴拉圭人勉強同意對這事作特殊處理。

  4點鐘,斯特凡諾指示蓋伊去康塞普西翁機場,那裡距亞松森有三個小時的汽車行程。當巴西籍司機被告知拐彎北上時,他用葡萄牙語罵了一聲。

  傍晚,他們駛入了康塞普西翁。經過一番周折,他們終於在天黑時找到了機場——一幢矮小的磚屋和一條狹窄的瀝青跑道。蓋伊呼叫斯特凡諾。斯特凡諾指示他把帕特裡克留在汽車裡,並且留下發動機的點火開關鑰匙,然後撤離。蓋伊、醫生、司機和另一個美國人一邊慢慢地離開汽車,一邊回頭張望。約莫走了100碼,他們在一棵大樹下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留了下來。一個小時過去了。

  終於,一架美國飛機在跑道上著陸。滑向那幢矮小的磚屋。兩個飛行員下了飛機,向磚屋走去。不一會,他們出了磚屋,走向那輛汽車,開門,上車,將汽車開到飛機附近。

  帕特裡克被輕輕地從汽車後門搬出,抬上了飛機。飛機上已經有一位軍醫在等候。他立即對這個俘虜進行檢查。兩個飛行員將汽車駛回原處。幾分鐘後,飛機起飛了。

  飛機停在亞松森機場加油。這時帕特裡克已能動彈,但依然因虛弱和疼痛不能坐起。那位軍醫給他喝了涼水,吃了餅乾。

  以後,飛機在拉巴斯和利馬兩次加油。在波哥大,他們將帕特裡克搬上了一架小型飛機。這架飛機的速度是前一架的兩倍。該飛機在靠近委內瑞拉海岸的阿魯巴島加油,然後直飛波多黎各聖胡安附近的美國海軍基地。一輛救護車將帕特裡克送到基地醫院。

  在經歷了將近四年半的逃亡生活之後,帕特裡克重新回到了美國的管轄地。

  帕特裡克原先所在的那個法律事務所是在他的葬禮舉行一年之後申請破產的。他一死,事務所信箋抬頭便加了一行字:帕特裡克·拉尼根(1954—1992)。這行字被加在右上角,位於律師助理的名字之上。隨後,謠言流傳開來,經久不衰。不多時,所裡的每個人都相信他竊款逃跑。再過了三個月,墨西哥灣諸州所有的人都相信他並未死去。隨著所裡債臺高築,他在信箋抬頭的名字也被刪除了。

  由於破產的羈絆,其餘四個合夥人依然無可奈何地湊合在一起,他們原來一起簽署了抵押貸款,後來,快到償還期,又一起簽署了銀行借據。他們還一起成為幾次註定要失敗的法律訴訟的被告,於是不得不申請破產。帕特裡克離去後,他們曾想盡一切辦法散夥,但始終沒有成功。兩個合夥人已成為酒鬼,他們成天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酗酒,不過各喝各的。另外兩個合夥人的情緒有所好轉,但不穩定。

  帕特裡克搶去了他們的錢,搶去了他們的幾千萬美元。這些錢還未到位時,他們就預支了,因為律師是允許預支的。這些錢他們打算用一部分來裝修比洛克西市中心的辦公樓,還打算用一部分來購買加勒比海諸島上的公寓、遊艇和新家的陳設。那筆鉅款已經匯出了,票據已填好,證件已查驗,手續已認可,然而在最後一刹那,被他們已死去的合夥人搶走了。

  這位合夥人明明已經死了。他們已於1992年2月11日將他安葬。他們還安撫了他的遺孀,將他的臭名印在精美的信箋抬頭。然而6個星期之後,他不知怎樣竊取了他們應該分得的那筆鉅款。

  他們曾經為誰應該對這事負責爭吵過。查爾斯·博根,事務所的資深合夥人和臺柱子,曾堅持要把這些錢從付款地電匯到海外的新賬戶。經過一番討論,大家覺得有道理。那是一筆9000萬美元的鉅款,事務所將提留三分之一。而在僅有5萬人口的比洛克西,是無法將9000萬美元保密的。銀行裡的人肯定會張揚。不多時大家都會知道他們掙了大錢。四位合夥人決意保守秘密,即便各人均已制訂計劃,要盡可能體面地顯露自己的新財富。他們甚至還談到要購置一架六座的噴氣式飛機,用做事務所的交通工具。

  於是博根成為眾矢之的,儘管他有49歲,為四人中的年長者,也儘管到目前為止,他是辦事最可靠的律師。此外,他還應對9年前雇用帕特裡克負責。對於這一過失,他內心不知滋生了多少悲哀。

  杜格·維特拉諾也是眾人責駡的對象。是他,推薦帕特裡克成為第五位合夥人的。不過,對於這一災難性的提議,其他三人也曾舉手同意。事實上,在帕特裡克被增補為合夥人之前,他已被允許接觸所裡的每一份材料。博根、拉普利、維特拉諾、哈瓦拉克、拉尼根,這五位律師在黃頁電話簿中的一頁廣告上被尊為「海外侵權行為的剋星」。「剋星」也罷,律師也罷,反正出錢多的案子他們都受理,這點和大多數事務所沒有區別。不同的是,他們的秘書和助理多,經費足,與太平洋沿岸諸國的政治聯繫最緊密。

  他們的年齡均在44至49歲之問。哈瓦拉克自小在父親的捕蝦船上長大,至今他仍以自己那雙長著老繭的手感到自豪。他曾經夢見自己在掐帕特裡克的脖子,並最終將他的脖頸折斷。拉普利變得極其消沉;他難得離開自己的家,無論什麼事都是躲在黑乎乎的閣樓上完成的。

  9點過後,博根和維特拉諾正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辦公時,特工卡特進了位於比洛克西老城區的維厄馬奇大樓。他朝女接待員笑了笑,問律師在不在辦公室。這並不奇怪。誰都知道這裡的律師酗酒,難得在辦公室露面。

  女接待員把卡特領進一間小會議室,遞給他一杯咖啡。維特拉諾先走了進來。他目光炯炯,顯得非常拘謹。緊接著,博根也走了進來。兩個人一邊攪拌咖啡杯裡的糖塊,一邊和卡特寒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