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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31

  8:00—8:41

  情況是這樣的:

  晶體管收音機的千赫調到了本市電臺的位置。電臺正在播放抒情音樂。婦女們都走了,再沒有人跳舞了。

  在眺望大廳的一角,斯坦恩博士,奧杜爾先生和阿瑟··威廉斯教長在一起小聲說話。至於說什麼,無人知曉。

  在用桌子圍成的柵欄後邊的載人圈裡,本市交響樂團指揮哈裡森·保爾被抬進了褲形救生器,蕩出了窗戶。他是出來的第一個男人,也差點成了最後一個。

  那個養了三個孩子的招待坐在地板上,在喝烈性威士忌。他口袋裡的那張殘酷的命運之簽上寫著九十九號。他認定生還的希望渺茫。他並不特別喜愛這種威士忌酒,他只是下決心不讓自己感到恐慌。他想:我如果死了,也許就不再介意自己無法阻止的事了。

  兩個消防隊員,兩個招待,消防局局長和秘書長坐在桌子柵欄後面。有一位招待後來證實當時房間裡很安靜,你可以感到不斷加劇的緊張,特別是當婦女們都走了以後。可是一切都有條不紊,「直到,」他加了一句,「發生騷亂。」

  卡雷·威考夫正和十來個人說話,其中只有一位招待,叫比爾·塞繆爾森。他曾幾次當過碼頭裝卸工,當過半職業性足球隊員,小有名氣的職業拳擊手。

  州長則獨自坐在辦公室裡,以斷了線的電話機為伴。他在沉思。晶體管收音機裡的音樂隱隱約約地傳來。外面的大廳裡很安靜,可州長的心卻平靜不下來。

  他為什麼不利用自己的權利把自己排在前頭乘救生器脫險呢?

  表面上找不到任何合乎邏輯的答案。

  「這麼嚴肅,本特。」門道裡傳來貝特的聲音。她靜靜地站在那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等待著他的判決。

  州長睜大了眼睛,吃驚地望著她。「褲形救生器出事了?」

  她仍舊笑著,搖搖頭。

  州長舉起手,又垂了下去。真是不敢相信。他半喜半憂地想。「你沒走?」

  貝特走到桌旁,她象先前那樣坐在桌子角上,長長的雙腿慢悠悠地晃著。她伸出手去,讓州長緊緊地握住。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遠處仍隱約傳來音樂聲。頭頂上的空調管道裡冒出一縷黑煙,擴散開來,慢慢地停了下來。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我該怎麼說呢?」州長說道,「我一直坐在這兒,為自己感到惋惜——」他停了一下。「見鬼,你不該呆在這兒,你——」

  「我該呆在哪兒?」貝特慢慢搖搖頭。她又笑了,用她的雙唇、她的眼睛、她的一切。「親愛的本特——」她開始說。

  就在這時,大廳裡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人們的叫駡聲和家具被碰倒的聲音。

  州長把椅子猛地往後一推,站了起來。「呆在這兒,」他說著跑了出去。

  這是一幅在濃煙彌漫下的瘋人院裡的打鬥場面。有一張桌子已被推翻,人們象野獸似地把它推到一邊,打開一條通道,狂亂地廝打著。

  州長看到消防局局長抓住一個人的衣領,使勁把他拉到面前,在他嘴角猛地一擊,然後放了他,又去抓另外一個人。

  那個穿白色上衣的招待,比爾·塞繆爾森——從人群中擠出來,朝消防局長的臉部猛擊兩拳,把他打翻在地。

  卡雷·威考夫站在那張掀翻的桌子旁,尖叫著。當州長走進大廳時,彼得斯參議員右手拿著一個蠟燭台,照著卡雷就是一下,又是一下。他接著又用燭臺朝大個子招待的頭部猛擊,大個子象一頭被砍死的閹牛一樣倒了下去。

  這裡已沒有了理智,沒有了秩序,唯有瘋狂和混亂。有人在擂州長的肩膀。州長回過頭來,看見電視網總裁扭歪了臉,這臉象一隻嚇瘋了的羊。

  越來越多的濃煙從空調管道裡冒出來,令人窒息流淚。在黑色的濃煙中,打鬥已到了瘋狂的程度。

  有人在喊叫,卻被一片嘈雜聲淹沒了。

  州長提高聲音叫道:「住手!他媽的,住手!」可沒人理會他。他埋下頭,朝前沖去。

  有只胳膊猛地掄到了他的臉上。他繼續朝前擠去。他抓住從窗口伸進來的主繩。他靠近窗子了。他一手抓住繩子,儘量將身子探出去,另一隻手拼命揮舞著手帕。然後,他縮回身子,想從人群中擠出去。

  收音機仍在播放音樂。州長朝收音機的方向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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