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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30

  7:53—8:09

  下面四十層樓現在模糊不清。沙龍巡警向上望著濃煙,不相信地搖搖頭。「你看沒看見,弗蘭克?上邊燒著了!」

  是的,是燒著了。由於高溫,多數窗戶都破碎了,濃煙通過破窗洞湧出來。但是,在濃煙之中,大樓隱隱閃著光。在那由於放射而形成的歪扭的氣流中,整個建築物仿佛在翻滾,扭動。

  在他們頭頂的上方,褲形救生器又一次從眺望廳裡出來,沙龍在胸前劃著十字。

  「火葬,」巴恩斯說。「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到了這點。」

  ***

  在貿易中心樓頂,克倫斯基說:「你覺得那邊會有麻煩嗎,軍士長?」

  「可能。」軍士長仍然非常鎮定。他和克倫斯基一起抓住褲形救生器,軍士長把那位婦女扶了出來。

  她哭著,一是害怕,二是傷心。「我丈夫——」

  「請問您的姓名,夫人,我們要作記載。」

  「布秋茨!可我丈夫!你們下一次就去救他!他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會給你們錢的!他——」

  「好了,夫人,」軍士長說,「警察會照顧你的。我們正在設法把大家都救出來。」他對扶著這位夫人的警察做了個手勢。

  ***

  州長走回辦公室,癱倒在椅子上。他突然感到自己老了,疲倦極了。貝特陪伴他的幾個愉快的小時裡,他重新感受到了年輕時的活力與歡樂。他知道這種時光不會長久,但又自信會繼續下去。現在貝特走了,最後一位婦女安全地出去了。在最後那一刻裡,州長卻不敢看她一眼。

  他為自己難過。下面廠場上有上千人,也許上萬的人,演出結束後,他們就會回到家裡。睡覺前,做他們喜歡做的事兒,知道第二天清晨會照樣醒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用盧梭的話說,他們在絕望的平靜之中生活,卻至少有選擇的自由。可現在他什麼也沒有。

  他撥開話筒開關。「我是阿米塔,」他說。他拍拍按鈕,又拍了拍。沒有聲音。電話已經斷了。

  ***

  支撐褲形救生器的那根從眺望廳到貿易中心樓頂的主繩是扎實、柔軟、無裂縫的尼龍繩。它牢牢地拴在眺望廳的橫樑上,固定這根尼龍繩的單套結是在兩名消防隊員嚴密注視下打的。

  單套結,結中之王,容易出現鬆動。所以,消防隊員們又在著力處打了兩個半套結。半套結沒有打滑的徵兆。如果打滑,單套結可就吃力了。

  可是拴尼龍繩的橫樑是鋼的,是整個建築物的一部分。是仍在夕照下閃閃發光的通訊塔的主要支柱。

  鋼製品傳熱性能很好。

  尼龍繩會融化。

  ***

  辦公室桌上的電話鈴響了。納特抓起話筒,報了姓名。可話筒裡傳來的聲音亂了套:全是他自己的回聲。象州長一樣,他拍拍按鈕,又拍了拍,又拍了拍,他的耳朵裡突然傳來了撥號音。

  他撥了眺望廳辦公室號碼,又撥了一下,然後掛上了。

  他給市廣播電臺去了電話,立即有人答話。「我是世界大廈廣場,」他說。「他們的電話線斷了。我們只能通過你們向他們通話。」

  「我們會全力相助。只要你需要,你可以立即通過無線電講話。」

  「有一件事,」納特說。「你們有自動延緩播送設備嗎?可以剪去下流話之類的?」

  「你直接講就是了,不去延緩播出。」

  「好,」納特說。「謝謝。我們會守在電話機旁。」他把電話放在桌上,拿起步話機。他又對在貿易中心屋頂的軍士長說:「電話斷了。一旦你得到信號,請叫我。我會用廣播同他們聯繫。」他四下看了看。蒂姆·布朗在那兒,還有一位消防隊長,吉丁斯和帕蒂。「你們都聽見了?」納特問。他舉起雙手,又放下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他說。

  「我覺得,」消防隊長說,「要出事。」

  吉丁斯寬厚的肩膀不停地抽動。他看著帕蒂,說:「賽蒙斯是你丈夫,對此我感到抱歉。如果我有機會,我一定要親手宰了這狗娘養的。」

  波特探長從門口進來了。他望著大家:「哦能幫什麼忙嗎?」

  沒人說話。

  「這正是我所想的,」波特說。他靠著牆。「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就呆在這兒。」他停了停,「上帝知道我為什麼要自找麻煩。」

  帕蒂開口問道:「你查到有關約翰·康諾斯的情況了嗎?」

  「比我需要的還要多,」波特說。他把剛才對警長和檢察長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辦公室裡的人沉默著。帕蒂小聲說道:「可憐的人。」

  「我也這麼想,」波特說。他的聲音裡沒有痛苦,只有傷感。接著他慢悠悠地說:「我是個不中用的警察。我的工作就是找出誰犯錯誤。」他搖搖頭。「有時這很容易。可有時,象現在,卻很難。」他向上指了指,提高嗓門,「上面的人——有人是要負責任的,是嗎?」他望著布朗。

  「我怎麼知道?」布朗幾乎是吼叫起來。然後,平靜了一點,「你遇到的是一個由於別人害死了他妻子就鋌而走險的人。」布朗指指帕蒂。「她有一個不幹正經事的丈夫。」

  吉丁斯說,「電路工頭和大樓檢查員應該拴住——,」他停了一下,看看帕蒂。「拴住大拇指,把他們吊起來。」

  納特說:「在事情的發展過程中,我們本來可以發現錯誤,結果越來越收不了場。」他停了一會兒。「還有一件事,也許比所有其他的事情加在一起還要重要。」他語氣非常嚴肅。「我們到底認為自己是什麼人,設計這麼大的一幢樓,那麼複雜,那麼不堪一擊?」

  這時步話機響了。「辦公室,我是樓頂。」

  突然一片靜寂。納特抓起步話機,「這是辦公室。」

  軍士長的聲音說,「有個白色的東西在揮舞。請你馬上用廣播同大樓通話,褲形救生器在我手裡,我正抓著它。」

  納特深深地吸了口氣,立刻抓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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