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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卡雷·威考夫手裡端著一杯蘇打水,他一邊慢慢呷著,一邊看著桌子被搬到褲形救生器從窗口進來的地方。

  搬桌子的目的非常明顯。頑固的特權者設置路障,以防暴徒,或者說防他本人。他為此怒火沖天,卻又無能為力。

  他口袋裡的那張紙條上寫著六十二號。這就是說,在他前面,有十二個男人先到達安全地帶。本特·阿米塔,鮑勃·蘭賽和傑克·彼得斯,他敢打賭,他們就在這十五個人中間。當然,他們不會是前三個;他們很聰明,不會這麼幹的。可他們一定排在前面。這樣,他們既可以得救,又不至於讓人戳背脊骨。

  卡雷對婦女們先走也很不滿。從純粹客觀的角度來看,卡雷·威考夫比聚在眺望廳裡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值錢得多。因此他就應該在她們的前面蕩到貿易中心樓頂去,平安脫險。

  可是就算他得到允許先走一步,在這個用肚皮思考的愚蠢世界裡,特別是在那些愚蠢的選民們的眼裡,他的形象會受到損害;這些選民給他帶來了在華盛頓的舒適悠閒的生活。那麼,順其自然,讓女人們先走吧。

  可男人就不同了。他不會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十五個人——十五個,比他先走。

  本特·阿米塔和傑克·彼得斯,尤其是這兩個人,一直沒把他放在眼裡;這毋需置疑。想到這兒,卡雷又呷了一口蘇打水。「我要讓你們這兩個雜種瞧瞧,」他輕聲說。「這次,你們休想逃脫。」

  ***

  納特和州長通完話後,放下電話。他清楚帕蒂正皺著眉,看著自己。「你聽到我說的了?」他問。

  帕蒂點點頭。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你會這麼做嗎?把所有——營救工作都停下來作為恐嚇?」

  納特只說道:「這要看海岸警衛隊軍士長怎麼說。」他抓起步話機,「要貿易中心樓頂。」

  「這是樓頂,」隊長的聲音,「那個一絲不掛的小東西叫巴伯,約瑟芬·巴伯。在她之後是羅伯特·蘭賽夫人。」

  納特看著帕蒂拿起鉛筆,開始在名單上查找起來。「找到了,」他說。然後,「進展怎樣,軍士長?」

  「很慢,很穩妥。象我們所預料的一樣。二十三分鐘,救出二十二人。」

  「我懷疑在救出婦女之前就會發生不測,如果發生——」

  「你是指麻煩?」軍士長的聲音很平靜。「我看這麼辦,」軍士長慢吞吞地說,仍然很平靜,只是在陳述事實。「你掌握著主動權。人們要麼遵從,要麼反抗。如果反抗,你就馬上停止,否則就無法收拾。一旦出現麻煩的兆頭,就告訴我。我們讓褲形救生器停在這兒,直到他們重新排好隊。這樣我們也許不能把他們都救出來,可總要救出一些。如果他們爭吵起來,那麼全都別想活著出來。」

  納特點點頭:「挺棒的演說,軍士長。」

  「我們繼續幹吧,」軍士長說。「只要有麻煩,就告訴我。」

  納特把步話機放在桌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帕蒂張開嘴,又悄悄閉上了。

  納特又離開桌子走到門口,向大廣場望去。

  這是一幅昏暗、令人壓抑的畫面。西邊的暴雨雲層遮住了太陽;廣場顯得灰暗、混沌。空氣充滿了油煙味,有點辣人。

  消防隊員們擠在廣場上——就象一群在慢慢行動的螞蟻。消防器具比比皆是,機器聲、抽水聲響成一片。整個廣場成了一個湖。瀑布似的大水從大樓上直往下潑,往大廳的樓梯傾瀉而下。

  路障後面,人們秩序井然,出奇的安靜,仿佛大難已經臨頭。人群中,有一人舉起手來,指著天空。其他人的手臂也跟著舉起來。不用轉身看,納特便猜到是褲形救生器又在做另一次運行,又有一人得救了。

  他聽到辦公室裡的電話鈴響了,他等著,讓別人去接。帕蒂的聲音說道:「對,他在。」然後,毫無表情地喊:「納特!」

  她把話筒遞給他,「是齊勃,」她沒再說什麼。

  齊勃在下班時間離開雜誌社,坐出租車回了家,急忙去洗澡。泡在溫暖的香皂水裡,隨著一身疲勞的消除,她對自己說,一切都會好的。

  她已經和保羅·賽蒙斯一刀兩斷了。納特從她的電話中一定知道保羅不會再上他們家來了。這是她對藕斷絲連的斷然決裂。

  她閉上眼睛,用手輕輕撫摸著光滑的肩膀和手臂。她想,納特回家時,一定累了。可她總能激起他的性欲。齊勃在這方面是完美無缺的——她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在她與男人進行的性爭鬥中,任何男人都會不戰而降。

  她從浴缸裡爬出來,擦乾身子,往脖子、乳房、腹部上灑了些香水,然後穿上納特最喜歡的紗質拖地白色睡袍,走進起居室,給辦公室打電話。

  電話裡,「喂,」納特說。

  「你好。我回來了。」

  納特說:「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回家了,我——」她停下了,聲音猶豫不決。「你快回家了嗎?」

  納特覺得帕蒂正盯著自己。他想不理她,卻不能。

  「親愛的,我在問你呢。」

  「我不知道。」納特掛上了電話。

  齊勃慢慢掛上電話。這時,眼淚流了下來。

  ***

  桌上的電話鈴響了。納特快步走過去,拿起聽筒,報了姓名。

  州長的聲音說:「只剩下兩位婦女了。然後就該男人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還是聽得出一絲警告的意味。

  「好吧,」納特說,「我已經跟海岸警衛隊軍士長談過了。他說在掌握著主動權時,有兩種可能。要麼服從,要麼反抗。如果反抗——不會有誰能活著出來。我很抱歉,州長,我只能表示同意。」

  「不用抱歉,年輕人。我也同意。」

  「如果電話斷了,」納特說,「你就不能和我們聯繫了。一旦出現麻煩,請在窗口揮舞一下手帕,軍士長就會告訴我的,行嗎?」

  短暫的沉默。「行。」州長說。又是沉默。「年輕人,幹得不賴。我們大家都感謝你。我現在向你致謝,是擔心沒機會當面對你說了。」

  「我們會盡力把大家都救出來的。」納特說。

  「我知道你們會的。謝謝!「他仰面朝天,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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