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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納特說:「要是有什麼人像是上了痛一樣處處表現自己,卻還是沒法讓別人注意到他,那麼他認定,要安一顆炸彈才能達到目的,他會把炸彈安放在哪兒呢?安在一架飛機裡是很引人矚目的——但他們不會往小飛機上安放炸彈,是嗎?要就是漂亮的噴氣大客機,或者選一個世界聞名、旅客擁擠的機場——不會選擇特德堡或聖菲這樣的地方。」

  吉丁斯端起那杯烈酒,還沒沾唇就又放下了。「你有點想入非非,」他點點頭,又說,「但願如此。」

  「我也但願如此。」納特此時感覺輕鬆些了,幾乎感到一身輕。「我們那幢大廈是最大的,今天這個日子人人都注視著它。你看那邊。」他指了指櫃檯裡邊放著的那台彩色電視機。

  電視機開著,音量調得很低。屏幕上是世界大廈,警察的路障;臨時看臺上已有一些賓客就座。更多的來賓登上看臺,格羅弗·弗雷澤胸前別著一朵麝香石竹,笑吟吟地伸開雙臂表示歡迎人們。一支樂隊正在演奏,樂曲聲隱隱約約從櫃檯裡傳過來。

  「你不想搞開張慶典,」納特說道,「我也一樣。現在我更不希望搞這一套了,說不上為什麼。你瞧。」

  電視攝像機不再對準看臺和來賓,而是轉向了路障後面的人群。鏡頭前不時閃過一隻只手,出現了一塊標語牌:「這座魔鬼的大廈花了千百萬!民眾福利怎麼辦?!」

  吉丁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攝像機又對準了看臺階梯,州長和市長走走停停,向人群揮手致意。吉丁斯說:「我老是有這樣一種感覺,只要現場有群眾,政客們就會聚到一起,那怕為一個妓院歌功頌德。」他微微一笑。「到時候,妓女的選票與其他人一樣有效。」

  納特平靜地問:「威爾,那些改動許可證你是從哪兒弄來的?」他看到吉丁斯臉上的微笑頓然逝去。

  「你給我看了複印件,」納特說,「原件在什麼地方?」

  吉丁斯不吱聲。

  納特搖搖頭。「你要是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就直說。」

  「我不敢,納特。」

  「那原件在哪兒?」

  吉了斯用空酒杯在桌面劃圈,一圈,又一圈。末了他說:「我不知道。」他抬起頭,「這就是事實,愚蠢而又簡單。我昨天收到的郵件就是一個袋子,裡面裝著複印文件。沒有寄件人地址,郵戳是中央火車站的。」他攤開兩隻大手。「沒有便條,只有複印件。也可能是什麼人想開個玩笑。」

  「你這樣認為?」

  吉了斯慢吞吞地搖了搖頭:「不。」

  9

  3:10—4:03

  格羅弗·弗雷澤守候在大廈廣場看臺階梯旁,他沒戴禮帽,胸前別著那朵水靈靈的麝香石竹,笑態可掬。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從清理過的街道駛來。弗雷澤心想:這些人全都掛著一副準備出席婚禮或是準備犧牲的表情,還有準備參加葬禮的表情。

  「他上前兩步,伸出手。「大使先生,」他說,「您今天百忙之中蒞臨指導,真是不勝感激。」

  「我笨(本)來就不可不來,弗雷澤先生。這座美麗的摩天大樓是提供給人雲(與)人之間進行交流的。」大使贊許地搖搖頭。

  參議員約翰·彼得斯和眾議員卡雷·威考夫也趕來了,他們是搭乘同一班空中公共汽車從華盛頓飛來的。他們下了出租車,朝看臺走去,兩邊排列著路障;標語牌揮動起來,有幾個人唱起一支誰也聽不懂的歌。

  「到處都是警察,」卡雷·威考夫說。「我相信這似乎存在著某種危機。」

  參議員說:「我本來以為你會管他們叫探子。格羅弗,你可挑了個好日子。」

  「歡迎歡迎,傑克,卡雷,」弗雷澤說。「你們來得正是時候。請二位上看臺,休息一下,我這就上來。」

  「我敢打賭,」彼得斯參議員說,「你會提到上帝、母親的義務、人類的未來——且不談政治上的言外之意,是嗎?」

  弗雷澤微微一笑:「一點不錯。」

  ***

  世界大廈裝有閉路電視網,可以觀察每一個樓層,每一個副地下層。然而大廈今天不對公眾開放,安全控制台無人值班,電視系統也沒有啟用。

  不過,今天的電腦中心仍然是有人操縱的,這就好比胎兒的心臟在跳動,心臟在出生以前就開始向正在發育的器官輸送營養和活力了。」

  在電腦中心那半圓形的控制台前,一個工作人員正面對忽明忽滅的指示燈、旋轉的卷軸和一排排儀錶盤。他注視著這座大建築物的健康狀況。

  所有系統處於正常狀態,所有系統都在運轉。這位工作人員坐在轉椅上,面對巨大的控制盤。他可以鬆弛一下了,簡直可以打打瞌睡。

  他叫亨利·巴貝,同妻子海倫、三個孩子,還有海倫的母親,同住在華盛頓高地。三個孩子中,安,10歲,裘迪,7歲,皮迪,3歲。他岳母64歲。巴貝有哥倫比亞大學電子工程學的學位,平時喜歡下棋、看足球,還喜歡看現代藝術博物館上演的老片子。他今年36歲,看上去一直就是那樣年輕。

  天可憐見,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擊中他的:那根18英寸長的撬棍從後面一擊,打碎了他的天靈蓋。他立刻就死了。他再也無法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

  約翰·康諾斯面對他的屍體站了一會兒,仔細察看控制盤上那些閃忽不定的指示燈。隨後,他離開這間寧靜的控制室,順著樓梯朝副地下層走去。附近變電所的電纜就是從那兒進入大廈的。他關上門,免得有人打岔,然後一言不發地坐下,不時看看手錶。

  他先前在內心裡問過自己的那個問題,此時得到了滿意的解答。他細細地察看著巨大的電纜和安然靜臥的變壓器,嘴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句話:一個三壘打就可以掃清本壘,幹嗎要短打?

  「跑開,」他低聲說道。「要幹就幹他個天翻地覆。」

  廣場上,樂隊奏起了《星條旗》,抗議的標語牌隨國歌的旋律揮動著。

  斯坦恩博士在祈禱:大廈將以其交流信息的能力,成為全人類和平的工具。

  在廣場一角,人員混雜,裡邊還恰到好處地夾著幾個穿制服的警察,阿拉伯人和非阿拉伯人在唱歌,要求恢復巴勒斯坦的合法權利。

  奧杜爾先生在為大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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