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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百年(2)


  當然這聽起來像是老生常談。最後這一百年來,教育灌滿了人們的耳朵,甚至使人們厭惡這個伺。他們嚮往過去,那時的人既不會讀也不會寫,但能用多餘的智力偶爾進行獨立思考。

  我這裡說的「教育」不是指純粹的事實積累,這被看作是現代孩子們的必需有的精神庫存。我想說的是,對現時的真正理解孕育於對過去的善意大度的瞭解之中。

  在這本書中我已經力圖證明,不寬容不過是老百姓自衛本能的一種表現。

  一群狼不容忍一隻與眾不同的狼(弱狼或強狼),就一定要除掉這個不受歡迎的夥伴。

  在一個吃人的部落裡,誰的癖性要是會激怒上帝,給整個村莊帶來災難,部落就個會容忍他,會把他野蠻地趕到荒野。

  在希臘聯邦裡,誰要是膽敢向社會賴以生存的基礎提出疑問,他就不可以在這個神聖的國度裡久居,在一次可悲的不寬容爆發中,這位滋事的哲學家會被仁慈地判處飲一杯毒藥,以此喪命。

  古羅馬如果允許幾個無惡意的征熱者去踐踏自從羅慕路斯以來就不可缺少的某些法律,那它就不可能生存下去,因而它只得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不寬容的事情,而這一點與它的傳統的自由政策恰好背道而馳。

  教會實際上是這個古老帝國版圖上的精神繼承人,它的生存全是靠最恭順的臣民的絕對服從,因而它被迫走向鎮壓與兇殘的極端,致使許多人寧可忍受土耳其人的殘酷,也不願意要基督教的慈悲。

  反對神職人員專權的偉大戰士總是處在重重困難之中,但是他們要想維持自己的生存,就必須對所有的精神革新或科學試驗表示不寬容。於是在「改革」的名義下,他們又犯了(或者試圖犯)自己的敵人剛剛犯過的錯誤,敵人正是因為這些錯誤才丟掉權力和勢力的。

  多少個時代過去了,生命本來是光榮的歷程,卻變成了一場可怕的經歷,這一切之所以發生,是因為迄今為止人的生存完全被恐怖所籠罩。

  * * *

  我重複一遍,恐怖是所有不寬容的起因。

  無論迫害的方法和形式是什麼,它的原因都來自恐懼,它的集中表現可以從樹起斷頭臺的人和把木柴扔向火葬柴堆的人的極端痛苦的表情中看得一清二楚。

  我們一旦認清了這個事實,馬上就有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人們在沒有恐怖籠罩的時候,是很傾向于正直和正義的。

  到現在為止,人們很少有機會實踐這兩個美德。

  但是我認為,我活著看不到這兩個美德得到實現,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這是人類發展的必經階段。人類畢竟是年輕的,太年輕了,年輕得荒唐可笑。要求在幾千年前才開始獨立生活的哺乳動物具備這些只有隨著年齡和經驗的增長才能獲得的美德,看來是不合理的,不公正的。

  而且,它會使我們的思想出現偏差。

  當我們應該有耐心的時候,它使我們憤怒。

  當我們應該表示憐憫時,它使我們說出刁鑽刻薄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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