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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爾泰(4)


  這時大家的憤怒已經平息了,就沒有處死他家裡的人。卡拉斯的遺孀被剝奪了所有財產,允許她隱居起來,在忠心耿耿的傭人陪伴下,忍饑挨餓地度日。孩子們全都送到修道院去了,只有最小的孩子在哥哥自殺的時候正在尼姆讀書,他很明智地跑到了日內瓦。

  這個案子引起了好多人的關注。伏爾泰居住在費內的城堡裡(城堡建得離瑞士的邊界很近,只有幾分鐘的路程),聽到了這個案件,但一開始他拒絕窮源究委。他一直與瑞士的加爾文主義的牧師們不和,他們也把矗立在他們自己城裡的那個小小的私人戲院視為明目張膽地挑釁,是惡魔的建築。因此,伏爾泰在目空一切的心境下寫道,這個所謂的新教殉難者並不能激起他的任何熱情,因為如果天主教不好的話,那麼胡格諾教徒一意孤行,拒絕了他的戲劇,就更壞!另外,在他看來(也就是其他許多人看來),那十二個法官似乎很得人尊敬,要說他們無緣無故就把一個無辜的人判處死刑,簡直是不可能。

  費內的這個聖人很好客,來者不拒,幾天後從馬賽來了一個商人,他在審判期間正好在土魯斯。他向伏爾泰提供了一些第一手的資料。伏爾泰終於開始明白了已經犯下的這種罪行的可怕之處,從那兒以後,他就再也放不下這個問題了。

  勇氣有許多種,但一等功勳應該留給那些舉世無雙的人們的,他們單槍匹馬,敢於面對整個社會,在最高法庭進行了宣判,而且整個社會都認為審判是合法和公正的時候,敢於大聲疾呼正義。

  伏爾泰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敢於控告土魯斯法庭合法但不公正的死刑判決,大風暴就會降臨,他象一個職業律師那樣,精心準備自己的訴訟。他訪問了卡拉斯家跑到瑞士的孩子。他給每個可能知道內情的人寫信。他還雇用了辯護人來檢查和修改他的結論,以免自己由於滿腔怒火和義憤而喪失了理智。等他自己的根據有了把握,他就開始了這場戰鬥。

  首先,伏爾泰推動每一個在法國有影響的人(他認識大部分人)給國務大臣寫信,要求修正卡拉斯案件。然後他開始尋找卡拉斯的遺孀,找到她以後,又慷慨解囊把她帶到巴黎,雇用了一個最有名的律師照看她。這個女人的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她呆呆地祈禱要在她死之前把女兒們從修道院裡領出來。除此之外,她再沒有任何希望。

  然後,伏爾泰又和卡拉斯的信奉天主教的兒子取得了聯繫,幫助他逃出學校,到日內瓦找他。最後,他把所有的事實以題為《關於卡拉斯家庭的最原始材料》的小冊子出版了,這個小冊於由悲劇的倖存者們的書信組成,一點也沒有涉及伏爾泰自己。

  後來,在修改這個案件過程中,伏爾泰還是審慎地躲在幕後,但是他成功地策劃了這場宣傳戰,不久卡拉斯家的訴訟就成為歐洲所有國家所有家庭關心的事情,各地成千上萬的人(包括英格蘭國王和俄國的沙皇)都為幫助被告而捐款。

  最後伏爾泰打了一生中最艱苦的一仗,並取得了勝利。

  當時,聲名狼藉的路易十五佔據著法國王位。幸虧他的情婦對耶穌會和他們所做的一切(包括教堂在內)都深惡痛絕,因此站到了伏爾泰一邊。但是國王喜歡使享樂高於一切,人們對一個死了的默默無聞的新教徒喋喋不休,這使他很惱火。當然國王只要不簽署新的判決,大臣就不敢採取行動,只要大臣不輕舉妄動,土魯斯法庭就安然無事。他們自認為很強大,用高壓手段不讓伏爾泰和他的律師們接近判決的原始文件。

  在這可怕的九個月裡,伏爾泰堅持不懈地做鼓動工作,最後在一七六五年三月,大法官要求土魯斯法庭交出所有關於卡拉斯案件的記錄,並提議進行新的判決。當這項決定公佈于眾時,吉恩·卡拉斯的遺孀和最後回到她身邊的兩個女兒,都來到了凡爾賽。一年以後,受命調查這個上訴案件的特別法庭判決吉恩·卡拉斯是由於一項他沒有犯過的罪被處死的。人們經過巨大的努力,總算說服國王賜給卡拉斯的遺孀和孩子們一小筆錢。此外,處理卡拉斯案件的地方官們都被解了職,這件事很委婉地向土魯斯人民暗示,這種事情不許再重演了。

  雖然法國政府對這件事可以採取委婉的態度,但是法國人民的內心裡卻激起了憤怒。伏爾泰突然意識到這並不是獨此一樁的誤判案,還有許許多多象卡拉斯那樣清白的人蒙受了折磨。

  一七六〇年,土魯斯附近的一個新教徒鄉紳在家裡盛情招待了一個前來參觀的加爾文主義牧師。由於這是個駭人聽聞的罪行,他被剝奪了財產並被處罰作划船苦工。他一定是個非常強壯的人,因為十三年後他居然還活著。別人告訴了伏爾泰他的困境。伏爾泰又著手于這項工作,把這個不幸的人從船上弄走,送到瑞士;妻子兒女也在那兒靠政府施捨度日。伏爾泰一直照料他們全家,直到政府退還了他們一部分沒收的財產,並允許他們回到荒廢的家宅為止。

  下一個是紹蒙的案件,這個可憐的人在參加新教徒的露天會上被抓了起來,由於這個罪名,他被遣送到船上作無期的划船苦工,但是後來經過伏爾泰的多方調解,他被釋放了。

  然而這些案件對於下面所發生的情況來說,不過是一樁小事。

  地點還是在法國屢遭蹂躪的朗格多克,阿爾比和沃爾多異教徒滅絕之後,剩下的是無知和偏見的荒野。

  在靠近土魯斯附近的一個村莊裡,住著一位名叫瑟文的老新教徒,很受人們的尊敬,靠鑽研中世紀的法律度日,當時的封建司法制度已經變得非常複雜,連一張普通的租契都象所得稅申報單一樣,能賺大錢。

  瑟文有三個女兒。最小的是個從不省事的傻子,專門愛瞎琢磨。一七六四年三月她離開了家。父母四處尋找,音信全無,幾天之後,地區的主教告訴瑟文說,他的女兒拜訪了他,表示要當尼姑,現在她在一個女修道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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