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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書開戰(2)


  依弗索斯城的一些主教發出命令,凡載有聖徒保羅的書都是禁書,忠誠的信徒不應當閱讀。

  在以後兩百年中,被禁封的書籍很少,因為問世的圖書也寥寥無兒。

  但是尼卡會議(三二五年)以後,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國教,對文字的審查隨之成為教士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某些書是絕對禁止的。還有些書則被稱為「危險品」,並有警告說,閱讀這類書的人都要冒身家性命的危險。作者在出版作品之前,最好還是先獲得當局的批准,以保平安,這形成了一種制度,作者的手稿必須送當地主教審批。

  即使如此,作者也不總能擔保著作可以久存於世。這個教皇宣佈這本書無害,而他的繼承人卻會宣佈它褻瀆不正派。

  不過總的來說,這個辦法倒也較為有效地保護了撰寫人免於與自己在羊皮紙上的作品一起被燒為灰燼。那時的圖書還靠手抄相傳,出版一套三卷本需要五年時間,所以這項制度甚為奏效。

  然而這一切都被穀登堡的發明改變了。他的別名叫古斯弗雷什。

  從十五世紀中葉以後,有魄力的出版商在不足兩星期內便可以出版四百至五百本之多的圖書,在一四五三年至一五〇〇年的暫短時間內,西歐和南歐的讀者竟獲得不下四萬冊不同版本的圖書,這相當了當時較大的圖書館歷代積累的全部藏書。

  圖書數量出乎意料地迅猛增加,使教會憂心忡仲。明知一個異教徒在閱讀自抄的《馬太福音》,卻不能輕易逮捕他,不然的話對擁有兩千萬冊編輯整潔的圖書的兩千萬異教徒又該如何處置呢?他們對當權者的思想構成了直接威脅,看來必須指派一個特別法庭審查以後所有的出版物,決定哪些可以出版,哪些永遠不能見天日。

  這個委員會經常公佈一些書目,認為這些書含有「犯禁知識」,由此產生了臭名昭著的《禁書目錄》。它與宗教法庭的名聲差不多一樣狼藉。

  有人認為對印刷出版的監督是天主教會獨有的。其實這並不公正。許多國家的政府也害怕出版物也象雪崩一樣突然壓下來,威脅國家的安寧。他們早已強迫出版商把書稿送到公共檢查機關,凡是沒有蓋上官方批准大印的書都不得出版。

  不過除羅馬外,沒有一個國家把這種做法延續至今,即使羅馬的情形也與十六世紀中葉迥然不同。這也是勢在必行。出版工作的進展迅猛澎湃,紅衣主教為審查各類印刷品而成立的「《禁書目錄》委員會」,也就是紅衣主教會議,很快就應接不暇、力不從心了。除圖書以外,還有小冊子和油印文稿,以報紙、雜誌和傳單的形式,如洶湧洪水衝擊過來,再勤勉的人也休想在兩三千年內通讀一遍,更不用說審查分類了。

  統治者對不幸的臣民施以了恐怖專橫的手段,但自己也因為專橫而大吃苦頭。

  一世紀羅馬帝國的塔西陀就曾宣佈自己「反對迫害作者」,認為「此乃愚蠢之事,絕無公眾注意之圖書亦會因此而大獲矚目。」

  《禁書目錄》證實了這個論斷。宗教改革一俟成功。大執禁讀書目便地位驟增,成為想完整瞭解當代文學的讀者的嚮導書。還不止這些。十六世紀的德國和低地國家的雄心勃勃的出版商在羅馬長期駐有耳目,專門搜集被禁止或被刪節的最新書目,到手後便由特別信使跋山涉水越過阿爾卑斯山和萊茵河穀,以最快速度送到贊助人手裡。繼而德國和荷蘭的印刷廠著手工作,夜以繼日搶印特別版,以高利賣出,由大批職業書販偷偷運往禁令森嚴的國度。

  不過偷運過境的書畢竟有限,而且在一些國家,如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禁書目錄》直到前不久還十分猖厥,壓抑政策的後果實在觸目驚心。

  如果這些國家在進步的競賽中落伍了,原因並不難尋,因為大學生不但不能使用外國的教科書,就連不得不使用的國內產品也是下等貨色,質量低劣。

  最可悲的是,《禁書目錄》使人們心灰意冷,沒有心思再搞文學和科學了,因為頭腦健全的人不願意辛辛苦苦寫下一本書,卻被無能無知的檢查官「修正」得七零八落,或者被無學無識的宗教法庭調查委員會校訂得面目全非。

  他情願釣釣魚,或者去化裝舞會和酒館消磨時間。

  也許他會坐下來,在對自己和自己的人民的完全失望中寫下唐·吉訶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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