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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晨光(2)


  他們不遺餘力地抓住這個無束無縛的大好時機。教會的聲望和影響吸引了意大利所有才博學廣之輩,這使主教們又變成了精明強幹的政治家。他們感到自己儼然是某些永恆信念的代表,因此大可不必著急,而是採取潛移默化的方法,看準時機出奇制勝。他們不像許多人因為迫於操之過急造成的壓力,倉忙決斷,最後亂中出錯,導致失敗。

  不過重要的是,主教們只抱有一個目的,只向一個目標堅韌不拔地前進。他們所做所說所想的一切都是為了增加上帝的榮耀,為了使在凡世代表上帝意志的教會更為強大有力。

  以後十個世紀的歷史表明,他們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

  當時野蠻部落橫掃歐洲大陸,在風捲殘雲的衝擊下,玉石俱焚,帝國的圍牆一面面倒坍了,上千個像巴比倫平原那樣古老的體制象垃圾一樣七零八落,只有教堂堅如磐石,在各個時代中,尤其在中世紀,猶如砥柱中流。

  勝利雖然最後到手了,但是代價卻很可觀。

  基督教雖然起源於馬廄,卻可以被允許在宮殿裡壽終正寢。它本是以抗議政府起家的,然而後來自命能溝通人與神聯繫的神父卻堅持讓每一個凡世庸人做到無條件地服從,基督教本來帶有變革色彩,但日後不斷發展,在不到一百年的時間裡竟形成了新的神權政治集團。古老的猶太國家與之相比,倒成了幸福無慮的臣民居住的溫和自由的聯邦。

  然而這一切又合乎邏輯,不可避免。我下面要進一步說明。

  大多數遊覽羅馬的人都要去看看科利西姆,在飽經風沙的圍牆裡,人們可以看到一塊凹地,數千名基督徒曾經在這裡倒下,成為羅馬專制的犧牲品。

  不過儘管確有幾次對新信仰倡尋者的迫害,卻都與宗教的專橫無關。

  迫害全是出於政治原因。

  基督教做為一個宗教派別,享有最廣泛的自由。

  但是,基督徒公開宣佈自己由於宗教道德而拒服兵役,甚至當國家受到外國侵略時還大吹大擂什麼和平主義,而且不分場合公開詆毀土地法律。這些教徒作為國家的敵人,被處決了。

  基督徒是按照頭腦中的神聖信條行事的,但普通的警方法官不管這個,基督徒極力解釋自己的道德本質,可是長官大人卻迷惑不解,一竅不通。

  羅馬的警方法官畢竟是凡人,他突然發現,他應召而來進行審判,可是犯人陳述的道理在他看來卻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弄得他簡直不知所措。長期經驗告訴他對神學中爭論的問題應採取超脫態度,他還記得許多皇帝敕令中曾經告誡公職人員,對付新教派要圓滑老練,於是他甩開解數,企圖說理。可是當全部爭論集中到一個原則問題的時候,一切邏輯方法又都徒勞無功了。

  最後,行政長官面臨了這樣的抉擇,是放棄法律的尊嚴,還是堅持國家最高權力的並不夠格的絕對懲治職能。不過,那些教徒堅信生命只有在死亡之後才會開始,還熱烈歡呼能離開這個邪惡世界去享受天國快樂,就連監獄和折磨也奈何他們不得。

  於是,當局和基督臣民之間痛苦而漫長的遊擊戰爭爆發了。我們沒有全部死亡人數的官方資料。三世紀的著名神父奧利金的一些親戚在亞歷山大的一次迫害中被殺死了,按照他的說法,「為信念而死的真正基督徒的數目還是可以統計出來的。」

  我們只要仔細研究一下早期聖人的生平,就會發現許多鮮血淋淋的故事;我們不禁奇怪,一個屢遭殺戮迫害的宗教怎麼會保留下來呢?

  不論我提供的數字如何,終究會有人指控我為心懷偏見的騙子。我且保留己見,讓讀者自己去下結論吧。人們只要看一看德西厄斯皇帝和瓦萊裡安皇帝的一生,便可以較為清楚地看清迫害最猖獗時羅馬專制的真正本性。

  此外,倘若讀者還記得,就連馬可·奧勒留皇帝這樣開明智慧的君主尚且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處理基督臣民問題上的無能,那麼對帝國邊遠地區的無名小官面臨的困難就可想而知了。本想盡忠職守的芝麻官不是必須背棄自己的就職誓詞,就是必須處死自己的親朋好友,因為這些親朋好友不能也不願意服從帝國政府為保存自己而制定的幾項簡單法令。

  與此同時,基督徒沒有受異教臣民的假惺惺的傷感的迷惑,繼續穩步擴大自己的影響。

  四世紀後期,羅馬元老院裡的基督徒上訴說,在異教偶像的陰影下面過日子實在有傷感情,請求格霍希恩皇帝把勝利女神像搬走。於是,這座矗立在凱撒建立的宮殿裡達四百年之久的神像從此遠居他鄉了。幾個元老曾經表示抗議,但是無濟於事,只導致了一些人的流放。

  這時,遠近聞名的忠誠愛國者昆塔斯·奧裡利厄斯·希馬丘斯揮筆寫下一函,提出了折衷的道理。

  「為什麼,」他問道,「我們異教徒與基督鄰朋不能和平相處呢?我們仰面看到同樣的星辰,並肩走在同一塊土地上,住在同一蒼天覆蓋之下。每個人自己選擇尋求最終真理的道路又有什麼關係?生存的奧妙玄機莫測。通向答案的道路也不是只有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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