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克萊默夫婦 | 上頁 下頁
三五


  「聽我說。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肯領養出裡嗎?」

  「你的話太讓我感動了……」

  「你肯嗎?」

  「你當真嗎?」

  「是當真的。我知道這話不容易回答。」

  「特德——」

  「你肯考慮一下嗎?」

  「我太激動了。」

  「嗯,如果你肯,我就把這一條寫進遺囑。」

  「特德,別說這種話。」

  「我要在遺囑裡寫明。」

  「行,特德。行。」

  「謝謝你,苔爾瑪。太感謝了。他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是個好母親。」

  他盡往壞處想,於是打電話給律師,叫他起草一份遺囑,指明苔爾瑪為比裡的監護人,然後又打電話給兩年沒見面的醫生,要他火急給自已檢查身體,看看他星期二之前會不會死掉。醫生說看來情況很好,不過化驗報告要過幾天才能送來。下一個週末的早晨,他由於身體健康而感到心情愉快,他在遊戲場裡跟比裡一起玩猴子遊戲,比裡至今還很喜歡玩這個遊戲;與此同時,特德還在想像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了,當他在教堂裡即將舉行婚禮之前,還要特德陪他到遊戲場去玩一會兒猴戲,當然這是假設特德那時還活著的話。

  再過幾個星期他就沒能力雇用埃塔了。雖然埃塔叫他延期付工資,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失業轉嫁給這位太太。而且長此以往,他就會欠下債而拖累了她。一年了!奧康納也失業過一年。以後他恐怕白天得自已照料比裡,要是有約見,就雇個人臨時料理一下。他如今的經濟境況這麼差,似乎已經符合條件,可以免費送孩子進日托中心或領取食品券了。

  他的哥哥拉爾夫從芝加哥打電話來。問他好嗎?要錢用嗎?他覺得從哥哥那兒拿錢就是承認自己失敗。他對拉爾夫說不需要錢。拉爾夫下個星期要上紐約來談生意,他提議一起聚聚,去看場球賽。他叫妻子珊迪來接電話。珊迪說他們一年多沒見面啦。她和拉爾夫打算帶了孩子到佛羅里達去過夏天,特德是否也帶比裡去,大夥鬧個合家歡。特德說考慮一下,可是心裡在想他哪來的錢去佛羅里達呀。

  家裡的食品櫃幾乎空了。伙食賬單也難支付。但是特德早先在勃朗克斯區的校園裡培養出了強烈的求生意識——那兒的規律是勝者生存、敗者淘汰,所以你得百計求勝——於是他耍出了混白食的一招。他拿起一把百貨商店的信用卡,全是喬安娜在家時留下的。由於不欠百貨商店的錢,所以現在還有效,於是他出去肆無忌憚地買了一大批東西。出售普通食品和高級食品的店他都去了。特德本來連碎肉都買不起,也沒錢向超級市場大批定購,可他知道他能在百貨店購買食品,他們在幾個星期內不會來要賬,隨後他可以及時把賬單開發掉。他買了質量最好的肉、冰凍蔬菜、名貴的小碗豆(價格比以往高上兩倍)、科羅拉多的蹲魚、華盛頓的鮭魚(全是些高檔商品)、意大利面餅和蘇格蘭餡餅。「太太,這麵包真是打巴黎用飛機運來的嗎?太好了,我買。」有些他吩咐送回家,有些自個兒拿,總之都沒付現錢。真是冰凍食品全席、小牛肉、白葡萄酒、巴依拉酒,全由一位叫沃興頓夫人的人供應的。上帝保佑你,沃興頓夫人,謝謝你的配給。連基本食品也很講究:新譯西來的新鮮雞蛋、花生醬。「烘餡餅?是上等的還是普通的?好,買四個。」他把冰箱和食品櫃都裝滿了食品,前邊的小儲藏室裡也塞滿一箱箱的食品。即使別的門路全斷了,他們還可以吃童子雞,而且眼前一文錢也不用付,以後也只需要隔一個時期付一點就行了,總之只要你經常付一些,商店知道你沒跑掉就行了,而他也確實沒跑掉。

  他在三號大道的勃拉尼史東酒館跟技爾夫見了面。他們象從前那樣要消磨一個黃昏:在酒吧間裡喝啤酒,吃五香熏牛肉,接著上席亞運動場去看市隊和陶傑隊的棒球賽。他的哥哥拉爾夫魁梧而又結實,有一種健壯英俊的男性美,而特德則穿著綢衣服,細條紋領帶和平底鞋,活象一個扮演歹徒的電視演員。

  「你瘦了,特德。」

  「我在努力減輕體重。」

  「喂,給他來份『泰伯』(Tab)」

  「來杯啤酒就行了。」

  「好久不見啦。」

  「可不是。」

  拉爾夫望著玻璃窗外走過的一個姑娘的腿,接著又低下頭來看著食物。他們家人之間從來就不十分親熱,當晚餐桌上的情況也是如此。特德想著就感到喪氣,飯才吃了一口,彼此就已經沒話可說了。

  「喂,特德,記得從前的日子嗎?——星期五晚上在馬球場或艾伯茨運動場巨人隊和陶傑隊連賽三局?」拉爾夫看來同樣不自然,故意找個話說。

  「那真是好日子。」

  謝天謝地,他們還能談談當年的球賽:安尼隆巴第打了四百英尺的一壘打,以及他們年輕時常看的其他比賽。由於談到球賽,他們就一起到賽球公園去了。到了那裡,他們就談起了正在進行的球賽和球手。球賽進行到第七局時,拉爾夫說:

  「瞧,插那麼些難看的旗。他們根本不懂棒球。」

  「還有風琴音樂。」

  「上芝加哥來吧,特德。我能把你安插到酒店裡去。」

  「謝謝,拉爾夫。可是我幹的不是那一行。」

  「不是在芝加哥市區,在郊區。」

  「我領你的情,拉爾夫,可是不用啦。」

  他們繼續看比賽,隨後擠進擁擠不堪的地鐵這樣一路到時代廣場都用不著挖空心思找話說了。拉爾夫住在希爾頓旅館,往那兒走的時候,他們的話題轉到了當年的籃球上了。

  「喝一杯怎麼樣?」

  「太晚啦,比裡起得早。」

  「他好嗎?」

  「似乎不錯。」

  「能找到工作嗎?」

  「有兩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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