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克萊默夫婦 | 上頁 下頁
三二


  他坐著,心裡重溫往昔的球局,看到街角上出現了舊時的幽靈,有小夥子,也有姑娘。斯杜馬茲洛夫是對方最好的投手,可是特德打了個出色的本壘打,馬茲洛夫只好看著球飛過屋頂幹生氣。那次本壘打又在他眼前重現了一遍,由於記億猶新,所以三十年後還能看到這幕栩栩如生的景象。幾年以後,現在還是孩子的比裡,也會到達他父親當年體驗這種經歷的年齡。他預感到在第二代人打本壘打時,他已經凋零了。

  他想來想去,最後得出結論:當年的生活還是不錯的,至少在戶外,在打球時還是不錯的。而現在比裡的生活裡缺了些什麼呢?

  他想到,三十年前的該子可以坐在陽臺上,可以在沒有車水馬龍的街上嬉戲打球,甚至一個外野手還真能伸出手來叫汽車停住,讓擊球手從容地擊球跑壘。

  比裡還不光是缺少街坊夥伴。哈麗特說過,孩子需要母親照顧。沒有一個女人來照顧比裡和他自己,這種生活他能堅持多久呢?

  嗨,伊文思先生!一個老人在街對面慢慢地走著。還記得我嗎?以前我經常光顧你的糖果店。我是特德克萊默,拉爾夫的弟弟。我歡喜吃你的奶油蛋。我現在搞廣告業務。我的妻子拋棄了我,我已經離婚了。我有一個小孩子,快五歲了。我五歲的時候就住在這裡。

  他來到大廣場,在「洛夫樂團」門前停下,這兒是他從前最喜歡來的電影院,天花板上飾有繁星和行雲。現在分成三個劇場:樂園1號、2號和3號。

  「怎麼還有樂園2號?」他問一個在劇場門口掃地的勤雜工。

  「不知道。」

  「應該叫它『失樂園』。」

  特德想從歷史的角度看問題,可是勤雜工對此沒有興趣,只管掃他的地。

  特德走向地鐵的時候,看到一個肥胖臃腫的人朝他走來。他熟悉這張臉,那是鄰近一條馬路上的佛蘭基奧奈爾。那人斜瞅著特德,終於認出了他。

  「佛蘭基!」

  「是你嗎,特德?」「是我。」

  「你在這兒幹嗎?」

  「隨便瞧瞧。」

  「沒跟你見面有——」

  「好長時間啦。」

  「天哪!你住哪兒?」

  「鬧市區,你呢?」

  「一百八十三號街靠廣場那邊。」

  「真的。還跟以前的老朋友見面嗎?」

  「沒有。」

  「你幹哪一行.佛蘭基。」

  「在酒吧幹。吉列根酒吧。店還在那兒,保存舊日面貌的東西不多了,這鋪子也算一個。」

  「吉列根酒家。好極了。」他嘴裡這麼說.是為了不想讓佛蘭基不高興,因為他從來沒去過這家店。

  「你呢?」「搞廣告。」

  「真想不到。結婚了吧?」

  「離婚了,有個男孩子。你怎麼樣?」

  「三個孩子。我跟陶蒂麥卡錫結了婚。記得她嗎?」

  「噢,當然。佛蘭基——還記得有次我們幹過一架嗎?我的外套把頭蒙住了,你打得我屁滾尿流。」當時才九歲。特德終身難忘這場惡鬥。這一帶的好事之徒從小就是星期五晚上在公園裡的毆鬥的熱烈觀眾,可是他們看著特德兩眼摸瞎,揮動著拳頭亂打,實在荒唐可笑,使出面拉開了。特德永遠不會忘記當時的窘相:外套蒙住了頭使得他一敗塗地。

  「打架?你跟我打架?」

  「不記得了?」

  「不。誰打贏了?」

  「是你呀。」

  「喔,真對不起。」

  「什麼樂園2號和3號,太可惜了。。

  「是啊。」

  接著,他們就很尷尬地站在那兒。

  「特德,見到你真高興。有便請上酒吧來。我五點鐘上班。」

  「謝謝,佛蘭基。改天見。」

  他不想在四十歲生日這天,到從未去過的、還保存著舊日風貌的吉列根酒家去喝酒。他乘地鐵回到市區,在家裡看了一場電視轉播的棒球賽。等到比裡入睡後,他喝了一杯哥涅克給自己祝酒。四十啦,祝你生日愉快。在這種時候,如果能象童年一樣,一邊聽無線電播放爵士音樂,一邊啜飲巧克力牛奶,那才是特德感到最愜意的。

  傑姆奧康納打電話給特德,要他上他的辦公室去一趟。特德在早晨九點三十分走進奧康納的房間。看到桌上放著一瓶威士忌和兩個酒杯。

  「酒是公司請客。」

  「為什麼?」

  「特德,你給辭退了。」

  「你給辭退了,我給辭退了,大家全給辭退了。老闆把公司賣掉啦。給你兩個星期解雇費,還讓你在這個星期之內使用這間辦公室來另謀差事,乾杯吧。」

  特德給自己倒了一杯,手微微抖了一下,可是還沒讓他暖過來,喝下肚的酒就跟倒在吸水紙上差不多。

  「他把公司賣掉了!買主是誰?」

  「休斯頓的一個財團。他們認為今後真正的娛樂區一定在他們南方。他們從老闆那兒買下了雜誌的名字,然後把一切遷往南方。我們成了犧牲品。我們不熟悉當地情況。」

  「可我們熟悉業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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