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克萊默夫婦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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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住那房子才精神崩潰的嗎?」特德問。 「不知道。是七月四日週末出的事。她沒交上任何朋友,週末過後就癱在椅子上站不起來啦。」 特德不願意乘人之危,也不願意住進一幢集體住房而與精神崩潰的人為鄰。但在拉裡的催促下,他決定去拜訪一下集體住房的組織者。此人是個室內裝飾師,有個十歲的孩子,經常和拉裡約會。 「我們都是沒有配偶的父母,」她在電話裡對特德說。特德聽她口氣那麼輕描淡寫,心裡不大舒服。這下他算是物以類聚了。「我們這裡不歡迎單身漢,」她說,「但你完全合格,又是男的。我們正缺個男的。」 星期五五點三十分,埃塔帶著比裡來到火島火車站問訊處。火車站擠滿了人,都擠命想出城,想乘下一班火車,想去郊區,去海濱。特德也跟旁人一樣匆忙趕來。當他看到埃塔和比裡在問訊處旁等他時.這幕景象使他愕然,竟放慢了步伐,甚至停了下來。平時比裡在他心目中形象高大,是他的主宰,如今這個孩子站在擁擠的車站上,置身于現實世界之中,恢復了真實的比例,就顯得難以置信的渺小。比裡握著埃塔的手,真是個小不點兒。 「嗨」特德喊道,於是孩子奔上前來抱住他,好象幾星期沒見似的,孩子看到一片混亂之中竟然象奇跡似地出現了自己的爸爸,感到喜出望外。 特德一向認為火島上的大洋海灘人太多,太俗氣,可是他設身處地用比裡的眼光去看,大洋海灘卻變成了戛納啦,因為那裡有蛋捲冰淇淋出售,有捎帶賣玩具的藥房,還有個餡餅攤。 那兒有許多外形相似裝了紗窗紗門的平房,他找到了他住的那一幢,大門上方有一塊粉紅色的招牌,寫著「格蘿莉亞之家」。格蘿莉亞自己走到大門口來,她是個年近四十的健壯婦人,穿著沒有袖子的粗布衣服。眼下正時興印有名言的圓領衫,她那件圓領衫的胸膛上印的是「大奶頭」。「你准是特德吧,」她高聲地說,把比裡嚇得躲到爸爸的兩條腿中間。格蘿莉亞把特德介紹給這幢房子裡的其他住戶:艾倫是個編輯,有個十一歲的女兒;精神病學家鮑勃,帶著來和他一起過夏天的十六歲的兒子;馬莎是一家保健食品商店的業主,有一個十九歲的女兒。這幢房子有一個公用的餐廳兼起居室,另有五間臥房。沒有配偶的父母跟自己的子女睡一個房間。 寄宿守則貼在洗滌槽上方,規定每個父母吃飯時自己照看孩子。住戶輪流做飯,孩子要是挑食或鬧情緒,由自己的家長照看。只見父母們進進出出,忙個不停,或者是把熱玉米放在涼水下沖涼,或者是把涼了的玉米重新加熱。編輯艾倫身高六尺,年近四十,注意觀察旁人的反應,看他們是否喜歡她燒的雞。精神病學家是個面色嚴峻的駝背,年紀快五十了,跟別人沒話說。他的兒子也是個面色嚴竣的駝背,看來仿佛也快五十了.也跟別人沒話說。保健食品店的女東家似乎從自己營養豐富的食物中得益非淺,她身高五英尺一英寸,體重一百九十磅,她那碧眼金髮的女兒比她略高幾寸,也略重幾磅。上點心時,她倆能吃掉整整一個巧克力大圓蛋糕。 晚飯過後,拉裡來了。這兩個朋友以前在火島追逐對象時,是親密的搭檔,近幾年來卻很少見面;特德在舊地重遊的環境裡重新打量拉裡,發現他那一頭卷髮開始脫落了,肚子也開始發胖。特德從拉裡身上看出自己也老了。 「今兒晚上有個熱鬧的舞會,有漂亮的年輕女人。」這些話倒還沒有改變。 「我得陪比裡。」 「把比裡帶上。我們也給他找個女伴。」 「太好了,拉裡。」 「這兒就是好。這兒是火島,老朋友。」他跟格蘿莉亞一塊兒走了。格籮莉亞原來那件「大奶頭」圓領衫在吃飯時弄髒了,又換了一件乾淨的「大奶頭」圓領衫。 特德和比裡在海灘上過了好多天舒服日子,特德還乘比裡在一邊用沙堆房子時打了幾場排球。星期天下午,拉裡從大洋灣公園打電話來。他約特德六點鐘在大陸上會面,用車送他回家。拉裡真是個可靠的朋友。 「答應我一件小事。別跟格蘿莉亞提起我。咱們散夥啦。」 「拉裡,怎麼談得上『散夥』呢?你們根本就沒結合過嘛!」 「咱們結合過一個星期。可是你在幹什麼,老朋友?見到誰了嗎?」 「我沒去找過。」 「那就快去找吧。出去搭個女的。」 喬安娜出走到現在已經四個月了。他沒搭過任何女人。從他認識喬安娜至今的六年裡,他從來沒搭過別的女人。 「好久沒幹了,」特德說道。「他們那套新的勾搭手法我都不懂啦。」 格蘿莉亞搖鈴召集各「單位」集合。她向特德表示歉意,因為搖鈴似乎太軍事化了,但鈴還是照樣搖。「這樣有助於保持大家行動一致,」她說道。所以星期天晚上鈴聲一響他們就集中起來,聽取宣讀整幢房子的帳目。這筆費用由各「單位」分攤。他幾乎忘了攤派費用是集體住房生活的一部分。當前面臨的問題是,特德是否要正式簽字參加。他的名下攤到二百元,拉裡對他說過,這遠比市價便宜。 「我拿不准,」他說道,旁的人全瞪著他,仿佛他不願意跟他們交往。「我得跟我的『單位』裡的其他成員商量一下。」 比裡在外面跟隔壁一幢房子裡一個小孩交了朋友,正在玩捉迷藏。特德說他們該回家了,而且正準備說他們得拿個主意,究竟是否還要來,這時比裡哭了。他不願離開他的朋友、他的房子和他的小島。特德終於付了二百元,成了「格蘿莉亞之家」的一個正式住戶,一個「單位」,一個沒有配偶的家長。 每逢週末,大洋海灘的酒陽和住戶舞會就擠滿了人。特德那幢住房裡的人卻喜歡呆在家裡。特德對此很滿意。他可以坐在起居室裡和別人聊天,或者看書,用不著出去,用不著經受單身漢聚在一起所必須承受的壓力。 「每個星期我都很緊張,」馬莎說。「週末就想輕鬆一下。」 但是特德在這幢房子裡卻有一種緊張的感覺,而且從他第一次來這兒度週末以來一直有增無減,因為馬莎、艾倫和格蘿莉亞經常在夜網出去作一些試探,但卻交不上朋友。精神病學家喬治很少離開自己的坐椅。這幢房子裡比裡最能適應新的社會關係。他跟隔壁房子裡一個五歲的孩子喬伊交了朋友,經常在兩家的陽臺上玩,或是和一幫孩子騎著紅色小摩托車在小道上駛來駛去。 當他在這幢房子裡度過第三個週末的星期六晚上,起居室裡只有特德跟喬治兩個人。他們都在看書,很少交談,特德覺得應該跟他說幾句。 「你的書有趣嗎?」特德問道。這是個枯燥無味的開場白。 「有趣。」 喬治繼續看他的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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