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克萊默夫婦 | 上頁 下頁
一五


  特德到幼兒園去接比裡回家。苔爾瑪打電話來,要接比裡去。孩子們在一起玩得挺歡。比裡在那兒一點不添麻煩。她想瞭解喬安娜有沒有消息。特德想總得對旁人有個說法,於是他告訴苔爾瑪說喬安娜不回來了,她扔下了比裡。苔爾瑪倒抽了一口氣。他從電話耳機裡清晰地聽到她的吸氣聲。

  「老天爺!」

  「天沒塌下來,」他自己給自己鼓氣說。「我們能另起爐灶。」

  「老天爺!」

  「苔爾瑪,我們談話就象在演唱什麼婆婆媽媽的歌劇一樣。這些事難免要發生的,」他說是這麼說,可是卻想不起他認識的人當中有誰碰到過這種事。

  這一天餘下的時間,電話機一直忙個不停。他想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解釋:看來喬安娜想脫離她認為無法忍受的環境。她不願尋求別人的幫助,情況就這樣。人們主動提出幫特德領孩子、做飯,能幫什麼忙就幫什麼。特德心裡想:幫我把她找回來,我只要你們幫我把她找回來。

  比裡在苔爾瑪家玩耍的時候,特德把孩子的衣服、玩具、藥品查看了一遍,力圖使自己熟悉孩子的需要。這些瑣事原先都是由喬安娜照料的。

  第二天特德又收到一封短倍,上邊仍然沒有寄信人的地址,這一次蓋的是內華達州泰荷湖的郵戳。

  親愛的特德:我們得辦理好多無聊的法律手續。我正在請律師把有關我們離婚的證明寄給您。同時寄上你所需要的、合法監護比裡的文件。喬安娜

  他認為這是他一生中所看到過的最醜惡的信件。

  特德在給自已的父母、岳父母和其他人打電話之前,先給貢沙萊斯先生掛了電話。貢沙萊斯先生突然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物,必須趕快同他取得聯繫。他是特德在美國捷運銀行的顧客代表。喬安娜從共同儲蓄中拿走的兩千元,同她父母作為婚禮送給他們的那筆款子,數字完全一樣。特德想,喬安娜一定認為這筆錢是屬￿她的。他倆都有捷運銀行的信用卡,不過戶主的名字是特德。喬安娜的所有開支都匯總到他這兒來。她可以乘飛機從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可以在游泳池裡簽個字然後大吃大喝,還能帶男妓進房間去——這一切費用都會歸到他名下。他想:這倒是個現代模式的烏龜。他打電話給貢沙萊斯先生,把舊卡取消,換了個號碼另立新卡。

  《紐約時報》和《分類電話本》上登有柯爾比夫人的廣告:「願為考究者提供料理家務的人。」特德是廣告事務老手,明白「考究」意味著「高價」。柯爾比夫人至少沒在廣告中說可以附帶揩窗擦地板,而很多旁的這類廣告常是這麼寫的。他想去找介紹所,找個專門賴此為生而又可靠的人。起初他拿不准究竟該要個什麼樣的人。他發現自己被那些從未想到過的選擇標準弄得無所適從——要的人該是洗衣服比做飯強呢,還是帶孩子比洗衣服強?朋友們勸他:你不可能找到樣樣都在行的人;這種意見跟他的想法正好抵觸因為他原來就幻想雇一位萬能的管家,能替他把日常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他不肯把比裡送進白天全托的幼兒園去。城裡的白天全托幼兒園由於經費短缺、設備落後而聲名狼藉,再說憑他的收入也難送得進,何況他還希望比裡的生活能過得比較正常。他到梅迪遜大街柯爾比夫人的辦事處去找她。牆上盡是聯合國代表團成員和布魯克林區長寫來的感謝信。她的辦事處象個維多利亞式的茶室,柯爾比夫人坐在書桌後面,看上去六十多歲,一副精幹的樣子,講起話來帶英國口音。

  「那麼,克萊默先生,您是要留宿的還是要白天幹的?」

  「白天的吧。」

  特德考慮過:晚上留宿的管家每週至少得花一百二十五元,他負擔不起。找個大學生看管比裡,捎帶幹些輕便家務,換取食宿也是個辦法,不過這種人缺乏穩重性,對比裡影響不好。特德要找一位能替代媽媽的人。財力能及而又比較明智的辦法。是雇個能講純正英語、每週工資九十元到一百元之間的管家,每天從早上九點幹到下午六點。他的鄰居苔爾瑪就是這樣勸他的。她說:「管家成天同比裡接觸,你要不注意,比裡長大了說話口音會不准。」特德聽了起先覺得好笑,後來也覺得有點道理。這樣考慮是為了避免比裡顯得過分異樣。

  「要一個能講純正英語的人,柯爾比太太。」

  「噢,純正英語。那麼每週九十到一百元不行了,得一百零五元。」

  「光是因為能講純正英語嗎?」

  「因為她是一個好人,克萊默先生。我們這兒不會推薦廢物的。」

  「好,就是一百零五元吧。」特德意識到他在剛才進行的那場交易裡輸了。

  「我想瞭解一些您個人的情況。您剛才說:家裡只有您和四歲的孩子,您是搞廣告業務的。」

  「對。」

  「克萊默夫人呢?」「打窩裡飛啦,柯爾比太太。」這是一種時新的說法。

  「啊,原來如此。這種事兒現在越來越多了。」

  「是嗎?」

  「是的。」特德心想:太太,你當然瞭解情況。你坐在這個小辦公室裡,卻按著全城的脈搏。

  「當然羅,我們這兒多的是沒丈夫的母親。至於你們這些沒有妻子的父親,原因很多,有些是妻子正常死亡,有些是因為中風、公路翻車以及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事故——樓梯上或浴室裡滑跤的,淹死的……」

  在她歷數各種情況時,特德仿佛覺得她的眼光帶有諷刺的意味。

  「……犯心臟病的,還有……」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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