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那是我。但把它染成黃色卻是博勃的主意。我們把它從警察傑裡那裡偷出來以後,博勃說應該給它變個顏色不讓別人把它認出來。檢察官稱讚的機警的傑裡,這回就不那麼機警了,因為他聽任別人把卡比偷走竟絲毫也沒有察覺。說真的,卡比一嗅出是我,其它的行動,不用我教,它自己都幹了。再說,博勃很懂得偷狗的伎倆。」

  「那你的腳呢?」

  「差不多好了。我可沒有時間去管它。」

  在英國,趕車走路可不象法國那樣隨便,沿途都有關卡,你必須交一定數目的錢才能通過。當我們到達前面那個關卡的時候,博勃叮囑我們不要出聲,連身體也不要動。所以關卡人員看到的是一輛由一個人駕著的空馬車。博勃跟他們開了幾句玩笑就抖抖繩走了。

  博勃以他扮演丑角的天才,這天晚上把自己化裝成為一個農夫;就是最熟悉他的人,現在和這個農民面對面講話,也決認不出他就是博勃。

  我們的車子奔馳得很快,這是因為這匹馬的腳力好,也因為博勃是個老練的馭手。但是奔馳的時間已經很長了,我們決定停下來讓馬喘口氣、吃點草料;博勃把車子停在一片密林裡,因為我們不敢找客棧。傅勃給他的馬解下了馬嚼子,把裝滿燕麥的馬料袋掛在馬脖子上。夜很黑,周圍很靜,看來不大有可能我們會在這裡被突然抓回去。

  我便向博勃走去,向他說了些異常感激的話表示道謝,但他不讓我傾訴我對他的真誠的感激。

  「您幫過我的忙,」他握了握我的手說,「現在是我幫您的忙。輪流嘛!再說,您又是馬西亞的兄弟,對馬西亞這樣一個好小夥子,為他再多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

  我問他這裡離小漢普敦是不是還很遠,他說還要走兩個多鐘頭的路。他認為我們應該把時間抓緊,因為他哥哥的船期是每星期六開伊西尼,今天是星期五,而這幾天的漲潮又都在清晨很早的時候。

  我們重新躺在草堆上,重新躲在布篷底下。馬已經歇過勁,它現在放開四蹄奔跑了起來。

  「你害怕嗎?」馬西亞問我。

  「也怕也不怕。我非常害怕再叫他們把我抓起來,但我覺得他們是抓不住我的。不過逃跑,這不等於自己承認有罪嗎?我怕的主要就是這個。怕將來不好說清楚,叫我怎樣再為自己辯護呢?」

  「我們也想到了。但博勃認為應該盡一切可能,不讓你出現在重罪法庭的被告席上。只要你在那個地方過過堂,就算你被宣告無罪,那也將是一個你一生休想洗掉的污點。我是一心一意只想把你帶到法國去,所以博勃的主意我心裡同意,但嘴裡不敢說,我怕這個主意出得不好怎麼辦?」

  「你已經盡力了,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我只有感激你才是。」

  「什麼也不會發生了。行啦,你放一百個心吧!火車停站後,看守你的警察還要打報告;可是等到他們佈置好追捕的時候,時間早已過去很久,我們都跑出老遠去了。再說,他們也不可能知道我們要去小漢普敦搭船。」

  這是肯定的,只要沒有人追蹤我們,那當然萬事大吉,搭上船去法國就是了。但我可不象馬西亞那樣有信心,認為火車停站的時候,警察就已經失去追趕我們的時間。危險就在這裡,這種危險可能還是很大的。

  不過,我們的馬正被博勃有力地駕馭著,它正在這條荒涼的道路上快蹄奔馳。我們只看到迎面馳過來的車輛,並沒有看到有人從後面趕上來超過我。我們經過的村子又都是靜悄悄的,很少看到還亮著燈光的窗戶。倒是有過幾條狗,在發現我們快速經過時,曾在我們車後狂吠過幾聲。這一切都使我感到似乎可以稍稍放下一點心。在上了一段坡路以後,博勃把馬車停下來,讓馬再歇息一陣。我們也從車上跳了下來,把耳朵貼在地面傾聽動靜。馬西亞的耳朵比我們的要靈,他也沒有聽到有任何可疑的聲音。我們在夜的陰影和寂靜中,又繼續往前趕路。

  現在我們不是為了躲藏才待在布篷底下了,而是為了防寒。寒冷的海風已刮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用舌頭舔舔嘴唇,嘗到了鹽味,我們快接近海邊了。又經過了一段時間,我們看到有一團亮光在有規律地一閃一滅。這是燈塔,我們到港口了。

  博勃勒住馬,慢慢地把它帶進一條岔路,然後從車上跳下來.囑咐我們拴住馬,他自己要先去看看他哥哥是不是已經出發,我們是不是可以毫無危險地搭乘他哥哥的那條船。

  博勃離開我們的那段時間究竟有多長,我不知道,但它使我感覺到很長,而且是太長了。當時我和馬西亞都不說話,聽著海浪摔碎在沙岸上的短促而單調的聲音,這聲音使我心神不定,馬西亞和我一樣,也哆嗦起來了。

  「太冷。」馬西亞低聲對我說。

  真是這樣嗎?可以肯定的是,當我們的車子飛快馳過草地的時候.曾看到過一些受驚的奶牛和山羊把頭向石頭和籬笆上撞去,我們當時也發過抖,難道也是因為太冷嗎?

  我們終於聽見路上有了腳步聲,也許是博勃回來了,我的命運就要決定了。

  博勃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走近我們的時候,我們看見有一個人伴著他;這個人穿著一件塗了漆的水手工作服,戴著一頂毛線織的帽子。

  「這是我哥哥,」博勃說,「他很願意你們搭他的船,他將帶你們一起走。我們只好在這裡分手了,沒有必要讓人知道我來過這裡。」

  我想謝謝博勃,他卻打斷了我的話,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

  「別說這些了,」他說,「應該互相幫助,總有一天我們還會見面的。我非常高興能為馬西亞效勞。」

  我們跟在博勃的哥哥後面向港口走去,很快走進了城裡的僻靜的街道。拐了幾道彎以後,我們來到了一個碼頭,海風朝我們撲面吹來。

  博勃的哥哥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給我們指了指一條系著纜繩的單桅帆船;我們明白了,這是他的船。幾分鐘以後我們就已經在船上了,他讓我們下到一個小艙裡。

  「我要在兩個鐘頭以後才出發,」他說,「待在這裡別作聲。」

  在他把這間小艙的艙門鎖上的時候,馬西亞不聲不響地撲進我的懷裡親我,他不再發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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