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誰呀?」

  「是呀,誰呢?我想到的是伽羅福裡。他從監獄裡出來了嗎?當有人告訴我他進了監獄的時候,我沒有想到該問們要關多久;他現在說不定已被放了出來,又回到了他在盧爾辛街的住所了。我們要在摩弗達街尋找巴伯蘭,這正好就在伽羅福裡住的那個區,而且就在他門口,萬一叫他碰上了怎麼辦?他是我的師傅,又是我的叔叔,他可能重新把我帶走,我是沒有辦法逃脫的。你害怕重新落到巴伯蘭的手裡,你想我是多麼害怕重新落到伽羅福裡的手裡!啊,我那可憐的腦袋!不過,腦袋挨打同離別比較起來又算得上什麼呢?我們會被他逼得不得不分開的,我們大概再也見不著了。由我的家庭造成的離別比由你的家庭所造成的要可怕得多。當然,伽羅福裡肯定很想把你也抓到他的手裡去,肯定也會用鞭子開導你象他開導別的學生一樣,你也肯定是不會願意來的,我也不願意你來陪著我受苦,你還從來沒有挨過打呢!」

  對幸福的渴望使我沖昏了頭腦,我沒有想到伽羅福裡,可是。馬西亞剛才對我說的一切是可能的,用不著更多的解釋,我十分清楚我們面臨的危險。

  「那你想怎麼辦呢?」我問他,「你不願意進巴黎了嗎?」

  「我想,只要我不去摩弗達街,也許就能避開這場災難。」

  「那好,你不要去摩弗達街,我一個人去,我們今晚七點鐘在一個地方碰頭。」

  我和馬西亞約定好在聖母院大教堂後牆的主教大橋橋頭會面。事情這樣定了之後,我們重新上路,只差一步就要進入巴黎了。

  到了意大利廣場,我們就分手了,好象是一次永別,兩個人都異常激動,馬西亞和卡比朝著植物園的方向走去,我朝離廣場不遠的摩弗達街走去。

  六個月以來,我還是第一次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樣一個偌大的巴黎,馬西亞和卡比都不在身邊,我心裡有一陣不安和難受的感覺。

  但是,我不應該讓這種感覺弄得抬不起頭來,我不是快要找到巴伯蘭並通過巴伯蘭快要找到我的家了嗎?

  我早已寫下了一些小客棧老闆的姓名和地址,我要去他們那裡尋找巴伯蘭。不過,這種提防忘記的措施是多餘的,我既沒有忘記他們的名字,也沒有忘記他們的地址,什麼帕若啦,巴拉博啦,還有肖比奈啦,根本用不著查看什麼小紙條。

  我在摩弗達街上第一個碰到的就是帕若。我鼓足勇氣走進一家小飯店,這小飯店開在一家帶家具出租的旅館的底層。我用顫抖的聲音探問巴伯蘭的下落。

  「巴伯蘭是什麼人?」

  「就是從夏凡儂來的巴伯蘭。」

  我於是描繪了巴伯蘭的相貌,也就是我看見過的他剛從巴黎回夏凡儂時的那副相貌:粗糙的面孔,冷酷的神情,頭向右肩偏著。

  「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不認識他!」

  我向他道過謝,又朝更遠一點的巴拉博家走去,他是一個專門出租帶家具房間的小客棧的老闆,他還兼營水果店生意。

  我又一次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開始,人家顧不上聽我的話,這一家的丈夫和妻子正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在用薄刀切一種據他說是菠菜那樣的東西,準備做一碗看上去很蹩腳的綠色濃湯;另一個正和一個少給了一個蘇的顧客爭吵得面紅耳赤。最後我重複問了三遍,才算有了答覆。

  「喔,是的,巴伯蘭,……我們有過這樣一個客人,至少也是在四年以前了。」

  「五年,」女的說,「他欠著我們一個星期的房租呢!這個混帳東西,現在他在哪兒?」

  我如果知道他的下落,還用得著來向他們打聽嗎?

  我失望地走了出來,心裡憂鬱不安。現在只剩下肖比來一個了。他要是也一問三不知,那我再去問誰呢?到哪裡去找巴伯蘭?

  肖比奈和帕若一樣,也是飯店老闆,我走進那間既是餐室又是廚房的大房間時,他正忙著做飯端菜,已經有好幾個客人坐在桌子上等著了。

  我向肖比奈本人提出了我的問題,他手裡拿著勺子,正在為顧客盛湯。

  「巴伯蘭嘛,」他回答我,「他已經不在這兒了。」

  「那他到哪兒去了呢?」我問的時候發抖了。

  「嗯,我不知道!」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我覺得爐灶上的平底鍋似乎在搖晃。

  「我到哪兒去找他呢?」我又問。

  「他沒有留下地址。」

  我的臉色把我的失望心情或許已表露得非常值得人們的同情和關心,因為正在靠近爐灶旁邊的桌子上吃飯的那些客人中間有一個人在喊我。

  「巴伯蘭?你找他幹什麼?」他問我。

  我可不能坦白地回答他,不該把我的事情都講出來。

  「我從他家鄉夏凡儂來,我要告訴他關於他太太的消息,是她太太對我說的,說我可以在這兒找到他。」

  「如果您知道巴伯蘭的下落,」店主人對剛才問我的那個人說,「您可以告訴這個孩子,他自然不會去害巴伯蘭的,對嗎,小夥子?」

  「嗯,當然不會,先生!」

  希望又有了。

  「巴伯蘭現在應該住在奧斯特裡茨小巷的康塔爾旅館,三個星期前他還在那裡住著。」

  我道了謝走出來,我認為奧斯特裡茨小巷應該就在奧斯特裡茨橋的橋頭,但在去那條小巷之前,應當先打聽一下伽羅福裡的情況,好把消息告訴馬西亞。

  在我正好來到最靠近盧爾辛街的地方,只要再走幾步就可到達我和維泰利斯一起來過的那所房子了,就象那天我們第一次在這裡出現的時候一樣,一個老頭兒,就是先前的那個,正把破布片掛在院子裡長著綠苔的圍牆上,我相信自從我上次見了他以來,他一直在從事這項工作。

  「伽羅福裡先生回來了嗎?」我問道。

  老頭兒看了我幾眼,咳嗽幾聲,一句話也沒有回答我。我似乎覺得,我應當讓他明白我是知道伽羅福裡在哪兒的;要不然,我甭想從這個撿破爛的老頭兒那裡問出什麼來。

  「他一直在那裡面嗎?」我問時裝出一副機靈的樣子,「他一定感到膩煩了吧。」

  「反正夠嗆,可是時間還是會過去的。」

  「對他來說,時間可能不會過得象我們這樣快。」

  老頭兒聽了這句俏皮話很想笑笑,這就引起了一陣可怕的嗆咳聲。

  「您知道他應該什麼時候出來嗎?」等他咳嗽停息一些後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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