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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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它用短號吹一首曲子怎樣?」馬西亞說,他很難老老實實地待一會兒,「加索馬戲團有一頭奶牛,很喜歡聽音樂。」 馬西亞沒再問我,就開始吹起閱兵進行曲。 我們的奶牛一聽到頭幾個音符就抬起了頭;然後不等我撲過去抓住牛犄角上的繩子,它就突然奔馳起來。 我們趕緊跟在它後面沒命的追。我大聲叫卡比攔住奶牛。可是,誰也不可能樣樣都精通。一條牧狗應該是趕到奶牛的正面去阻止它,而我們的卡比雖然聰明,它卻撲過去在後面咬牛的腿。 因為事情正好相反,就當然攔不住它。我們只好繼續拼命追趕,奶牛在前,我們在後。 在追趕著的時候,我把馬西亞叫成「大笨蛋!」馬西亞也不期望我會對他說出什麼好話,氣喘吁吁地向我喊道:「你揍我吧!我該挨揍。」 我們剛才是在一個大村子前差不多兩公里的地方休息和吃飯的,我們的奶牛正是朝這個村子奔去。它自然比我們先到那裡,因為路是筆直的,儘管有段距離,我們還是能看見一群人擋住了它的去路,並把它逮住了。 我們稍稍放慢了速度,奶牛不會丟了,只要向那些攔住它不再跑遠的好人聲明一下,他們就會將奶牛還給我們。 我們越往前跑,圍住我們奶牛的人也越多。當我們終於跑到奶牛跟前的時候,差不多有二十來個男男女女和孩子,他們看著我們過來了,便議論紛紛起來。 我以為只要說一聲奶牛是我的就行了。可是他們不但不給我奶牛,反而把我們圍起來,提了一連串的問題:「你們是從哪兒來的?你們的奶牛是哪兒弄來的?」 我們的回答很簡單,也很容易,但說服不了這群人,有兩三個人還高聲喊叫,說從我們手裡跑掉的奶牛是偷來的,應該把我們扔進監獄,等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一提起監獄,不禁使我不寒而慄,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臉色發白,嘴裡結結巴巴,加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實在難以為自己辯白了。 就在這時候,來了一個憲兵,人們三言兩語向他講述了我們的事由。因為事情對他來說好象並不清楚,他宣佈要扣下我們的奶牛,把我們送往監獄,再看事情的結果。 我想抗議,馬西亞也想說話,但憲兵強令我們安靜。我想起了維泰利斯與圖盧茲的警察爭論的場面,就讓馬西亞不要吱聲,跟著憲兵先生走就是了。 全村的人都跟著我們來到鎮政府,那裡也是監獄的所在地。人們包圍我們,推擠我們,毆打並辱駡我們。我想如果沒有憲兵的保護,他們會用石頭來砸死我們的,就象我們是兩個無惡不作的大罪犯、殺人放火犯似的。然而,我們什麼罪過也沒有,可是,人們往往都是這樣的,他們喜歡野蠻地捉弄那些不幸者,甚至不知道這些不幸的人幹了些什麼,是有罪還是無辜。 來到監獄,我產生過一線希望:鎮政府的門衛,他同時又是獄卒和鄉村警察,開始不願意接收我們。我想這是個大好人。但既然憲兵硬要他接收,他當然只好讓步。他從我們面前走過去,打開一扇從外面用一把大鎖和兩道插銷關牢的門,我於是看清了他為什麼不便接收我們的原因:原來他把他儲藏的洋蔥頭晾乾在監獄的地板上。我們被搜了身,錢、小刀和火柴都被沒收了。就在這時候,獄卒也已經把他所有的洋蔥頭很快地收攏到一個角落裡。憲兵於是把我們扔進監獄,鐵門又在我們身後哐鐺一聲關上了,那聲音可真叫人害怕。 我們就這樣進了監獄。要關多長時間呢? 我正在尋思這個問題的時候,馬西亞挨到我跟前,耷拉著腦袋。 「接我吧!」他說,「揍我的頭吧!我幹的蠢事,隨便你怎麼揍也不過分。」 「你做了蠢事,我當時讓你去這樣做,我和你一樣蠢。」 「你最好還是揍我一頓,這樣我就不會太難過了。我們可憐的奶牛,王子的奶牛啊!」 他哭了起來。 現在輪到我來安慰他了。我給他解釋說,我們的處境不會太嚴重,我們什麼也沒幹,不難證明我們的奶牛是買來的,于塞爾的獸醫不就是我們的證人嗎? 「如果有人指控我們買奶牛的錢是偷的,我們又怎樣證明是自己掙的呢?你知道,一個不幸的人可能會被看成無惡不作的。」 馬西亞的話是有道理的,人們對待不幸者的冷酷,我是知道得太清楚了。一路把我們送到監獄的那些人的大喊大叫,還不足以證明這一點嗎? 「還有,」馬西亞繼續哭著說,「即使我們能出監獄,即使還給我們奶牛,我們就一定能找到巴伯蘭媽媽嗎?」 「我們為什麼會找不到她呢?」 「你離開她已經很久,她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心裡害怕得發抖。巴伯蘭媽媽真可能已經死了,儘管我還沒有達到很容易想到人是要死的這樣的年齡,但我憑自己的經驗知道,我可能失去我所愛的人。我不是已經失去維泰利斯了嗎?怎麼我就想不到這點呢? 「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呢?」我問他。 「因為當我感到幸福的時候,我的笨腦瓜裡就盡是些高興的事;在遇到不幸的時候,我想到的都是些傷心的事。當想到你的那頭奶牛將要送到巴伯蘭媽媽手裡的時候,我感到太幸福了,因而也就只想到巴伯蘭媽媽的高興的事,只想到我們的高興的事,這一下,就象叫幸福迷住了,陶醉得糊裡糊塗了。」 「你的腦瓜不會比我的笨,我可憐的馬西亞。我也只想到你所想到的,我和你一樣,也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啊!啊!王子奶牛!」馬西亞哭喊著,「它多漂亮啊,它就是王子!」 他忽地站了起來,指指劃劃地說: 「如果巴伯蘭媽媽死了,那個可怕的巴伯蘭還活著,如果他搶走我們的奶牛,把你也搶走,可怎麼辦呢?」 無疑這是監獄的影響,是方才那些人對我們瘋狂的喊叫,是憲兵,是把我們關進牢房時門鎖和門閂發出的響聲引起了我們這些淒慘的想法。 但馬西亞想到的不僅僅是我們自己的處境,奶牛的命運也使他焦慮不安。 「誰喂它草料?誰給擠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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