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九五


  「什麼也不要。象你們這樣的好孩子,難道我能拿你們的錢嗎?」

  我不知道怎樣來感謝這樣一位好人,但馬西亞卻有了主意。

  「先生,您喜歡音樂嗎?」他問道。

  「非常喜歡,我的孩子。」

  「您晚上睡得早嗎?」

  問得真是離題萬里,但獸醫還是和氣地回答說:

  「敲過九點。」

  「謝謝,先生,明天早上七點鐘見。」

  我明白了馬西亞的意思。

  「你是想給獸醫來一場音樂會吧?」

  「正是這樣。當他要睡覺的時候,給他演奏一首小夜曲,這是給可愛的人聽的。」

  「你的想法真好,回旅店去準備我們音樂會的節目吧。別人付錢的時候,演好演壞我們可以不介意,但這是我們自己在付錢,就該儘量準備得好一點。」

  九點還差二、三分鐘的時候,馬西亞拿著小提琴,我拿著豎琴,我們來到獸醫家的門口。街上很暗,因為月亮要過九點才能升起來,而人們又認為這時候還用不著就點上街燈。店鋪都已經關門,街上行人稀少。

  九點敲第一響的時候,我們開始演奏。在這條狹窄、寂靜的小街裡,我們的琴聲象在音響最好的大廳裡迴響。窗戶都打開了,我們看見戴著睡帽、包著頭巾和方圍巾的腦袋探出窗口。人們從一個窗口到另一個窗口在驚異地相互詢問。

  我們的朋友獸醫先生住在一幢有著一個很好看的牆角塔的房子裡,這個凸出的牆角塔上的一扇窗戶打開了,他探下身子看看誰在演奏。

  他大概認出了我們並且明白了我們的心意,他打著手勢,讓我們停止演奏。

  「我來給你們開門,」他說,「你們到花園裡來演奏吧。」

  門幾乎立即為我們打開了。

  「你們真是好孩子,」他說著,和我們熱烈地握了握手,「可是你們也太冒失了,你們一點也沒有想到警察會因為你們深夜在公共街道上喧鬧而拘留你們嗎?」

  我們的音樂會在花園裡重新開始,這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小花園,我們在一個由攀援植物覆蓋的綠席下演奏。

  獸醫早已成家,眼下有好幾個兒女,我們的周圍馬上有了一群聽眾。綠廊下點起了蠟燭,我們一直演奏到十點鐘。一曲奏完,掌聲四起,接著又要求我們演奏另一首曲子。

  如果不是獸醫送我們出門,我相信孩子們會要求我們演奏一個通宵的。

  「讓他們回去睡覺吧,」他說,「他們明天早上七點還要到這裡來呢。」

  不給我們吃一頓令人愉快的夜宵,他是不會放我們走的。為了表示感謝,卡比又表演了幾個滑稽可笑的節目,這下可把孩子們逗樂了。我們走的時候,差不多是半夜了。

  於塞爾這座城市在夜裡是那樣的靜謐,可一到第二天早上卻變得車水馬龍,喧鬧異常。天還沒亮,我們在房間裡就聽見大車不停地滾過街面的聲音,裡面夾雜著馬的嘶鳴、奶牛的嗷叫、羊群的咩咩聲和趕集農民的叫喊聲。

  我們下樓一看,旅店院子裡已經擠滿了一輛輛大車。穿著節日盛裝的農民從剛到的車上跳下來,然後把自己的女人抱到地上。男人們都抖動一下身體,拍拍身上的塵土,女人們一個個忙著把自己的裙子拉平。

  街上,一股人流朝集市的方向湧去。因為時間還早,才六點,我們想先去集市看看已經叫人趕到那裡的上市的奶牛。

  啊,奶牛真是漂亮!有各種顏色和各種大小的;有肥的,也有瘦的;有的和牛犢在一起,有的奶子拖到地上,因為裡面脹滿了奶。集市上,還有馬在嘶鳴,母馬在舔著馬駒,肥豬在用尖嘴拱地,乳豬在嚎叫,好象有人在活剝它們的皮似的。有雞,有羊,也有鵝。但這與我們毫不相干!我們的眼睛只盯著奶牛瞧個沒完,這些奶牛在我們的審視下眨巴著眼皮,慢吞吞地移動著它們的下頜,反芻它們夜間所吃的草料,根本沒有想到它們將再也吃不上飼養過它們的牧場上的鮮草了。

  逛了半個小時以後,我們發現有十七頭奶牛完全合我們的心意。這頭有這樣的優點,那頭又有另外的長處;其中三頭因為是棗色的,兩頭又因為是白色的,這就理所當然地引起了我和馬西亞之間的爭論。

  七點鐘的時候,我們找到了在等候我們的獸醫,和他一起又回到集市,重新又向他解釋了一遍我們要買的是什麼樣的奶牛。

  這些要求歸結起來共兩句話:出奶要多,吃料要少。

  「這一頭大概是不錯的。」馬西亞指著一頭白色奶牛說。

  「我想那一頭更好。」我指著那頭棗色的說。

  獸醫說服我們既不選這一頭,也不選那一頭,而是走向第三頭奶牛。這是一頭小奶牛,細長的腿,毛色發紅,耳朵和面頰是棕色的,眼睛周圍是黑色的,圍著鼻央有一道白圍。

  「這是一頭羅埃格地區的奶牛,正是你們要的那種。」獸醫說。

  有一個瘦個子農民用韁繩牽著它,獸醫問他這頭奶牛要賣多少錢。

  「三百法郎。」

  這頭機靈、漂亮、神態狡黠的小奶牛早已征服了我們的心,可是一聽這價錢我們又大為喪氣。

  三百法郎!我們買不起。我向獸醫暗示,表示我們應該另選一頭,獸醫也向我暗示,相反,他認為我們應該堅持還價。

  於是一場討價還價的爭論開始了。獸醫提出一百五十法郎,農民只肯減十法郎。獸醫又加到一百七十法郎,農民再減到二百八十法郎。

  這場爭論終於到了無法再進行下去的地步,獸醫就不再出價,卻更走近些去仔細地觀察這頭奶牛,他認為牛的腿太細,脖子太短,角太長,胸部不發達,奶子也長得不好。

  農民回答說,既然我們這麼懂行,他情願以二百五十法郎賣給我們,好讓這頭奶牛碰上一個合適的主人。

  這麼一來,馬西亞和我又感到害怕了,我們兩人都以為這是頭不中用的奶牛。

  「我們去看看別的吧。」我說。

  農民一聽這話,極力留住我們,又減了十個法郎。

  減來減去,最終減到二百一十法郎,他不肯再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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