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八八


  「既然老鼠都過來了,空氣對我和對它們是一樣的,不會有毒。」

  「去吧,雷米。」巴契喊道,「我要把我的表送給你。」

  「加斯巴爾,您的意見呢?」老夫子嚴肅地問,他的嘴裡用了「您」的稱呼。

  「沒有意見。如果他認為能遊到梯子那裡去,就讓他去吧。我沒有權利阻止他。」

  「他要是淹死了呢?」

  「他要是因此而得救,豈不比在這裡等死強嗎?」

  老夫子沉思片刻以後,拉著我的手說:

  「你的心腸真好,孩子,照你想的去做吧,我相信你的嘗試是不會成功的。但是,不可能的事有時也會得到成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擁抱我們吧!」

  我擁抱了他,又擁抱了加斯巴爾大叔,然後脫掉衣服下水。

  「請你們一直喊著,」我在下水以前說,「你們的聲音可以使我知道方向。」

  我對水面以上、巷道頂板以下的這塊空隙的情況,全然無知;巷道壁的凸凹情況怎樣;在我前進的水面上,有沒有危險的障礙;水面哪裡寬哪裡狹,它大得夠我在裡面自由遊動嗎?這些疑團是我已經下了水才想起來的。

  我劃動了幾臂之後,發現必須提防的是千萬不要把頭碰在什麼東西上,但是只要小心點兒慢慢向前遊去,這場冒險是可以幹到底的。不過到頭來,等著我們的究竟是得救還是死呢?

  我回過頭來,看見黑暗的水中映照出一團暗淡發黃的燈光。啊,我有著一座燈塔!

  「你感覺好嗎了?」老夫子在喊。

  「好!」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遊動著。

  要從我們的工作面遊到梯子那邊去,最叫我為難的是不知道該朝什麼方向遊去。但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這個地方不太遠,那是一個幾條巷道的交叉點。問題是不能在黑暗中弄錯了方向,不然就會迷路。要想朝我所想的那個地方游去,單靠摸著巷道壁和它的頂板是不行的。不過,我知道地上肯定有著一個指路的標記,那就是鐵軌。只要順著鐵軌往前遊,我就肯定能找到梯子。

  我不時地用腳去探底,碰到鐵軌以後,我慢慢地浮上來。鐵軌就在我的底下,同伴們的喊聲在我後面,我沒有迷路。

  從一邊傳來的喊聲在漸漸變弱,從另一邊傳來的吊桶排水的聲音在漸漸增強,這說明我是在前進。我終於要重見天日了,我的同伴們會因我而得救!想到這裡,我又有了力氣。

  我在巷道的中央筆直地向前遊去,只要路線是筆直的,就能碰到鐵軌。我經常用腳去碰碰它。有一次,我的腳沒有碰到鐵軌,我就潛到水裡用手去摸,但也沒有摸到,我從一個巷道口遊進了另一條巷道中間,還是什麼也沒找到。

  我弄錯了。

  我停下來,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從同伴們那裡傳來的聲音已十分微弱,像是一陣陣喃喃的細語,幾乎難以覺察。我喘息一陣後,又猛吸一口氣,重新鑽進水裡.可是和第一次同樣令人失望,還是找不到鐵軌。

  我走錯了巷道而沒有覺察,應該退回去才對。

  該怎麼辦呢?我的夥伴們不再呼喊了,也許他們還在呼喊,只是我聽不見罷了。

  我在水中停了一段時間,一動也不動,我的四肢象癱瘓了一樣,我被一種極端的恐懼感一下子攫住了,嚇得軟癱在冰冷的水裡。我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遊去,在這夜一般的漆黑中,在這沉重的頂板下和冰涼的水裡,我真的迷了方向。

  但是喊聲又突然響了起來,於是我明白了該朝著那裡遊回去。

  用手臂往後劃了十幾下之後,我潛入水裡又摸到了鐵軌,這正好是鐵軌的分岔處。我尋找轉盤,可是沒有找到;我本想尋找轉盤上的那些出口,因為從這些出口就可以找到去梯子那邊的巷道了,可是不管我從右邊找還是從左邊找,碰到的總是巷道的井壁,鐵軌在哪兒呢。

  我又回到鐵軌的分岔處,沿著它一直遊到鐵軌突然中斷的地方。我終於弄明白了,鐵軌已被洪水的漩渦掀起來沖走了,給我指向梯子的路標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我的計劃已沒有實現的可能,只好再往回游去。

  我已經遊過一趟,知道沿路沒有危險,我只想盡可能快地回到工作面,好在有喊聲在給我指引方向,我迅速地遊者。

  隨著我漸漸地遊近工作面,我感覺到在我的夥伴們喊叫的聲音裡有著一種興奮有力的聲調,我似乎察覺出在夥伴們的身上有了新的力量。

  我游近工作面,向夥伴們喊話。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老夫子回答說。

  「我沒有找到巷道的出口。」

  「沒關係,通道正在向我們這邊掘進,他們已經聽到我們的喊聲,我們也已聽見他們的聲音,一會兒我們就可以通話了。」

  我迅速地爬上了工作面,也馬上過去聽著。

  確實,手鎬的聲音響得多了,營救我們的人的喊聲傳到我們這裡時仍然很弱,不過已經清晰可辨了。

  最初的興奮過了之後,我發覺自己凍僵了。因為沒有幹衣服給我更換,他們就把我埋在碎煤堆裡,一直埋到我的脖子,煤堆始終是保存著一定的熱量的,加斯巴爾大叔和老夫子還從兩邊擠著我。於是我就向他們講述我的探險和找不到鐵軌的經過。

  「你敢潛水?」

  「為什麼不敢?不幸的是我什麼也沒找到。」

  現在,正如老夫子說的,沒有找到巷道的出口已不甚緊要,因為我們如果不可能從巷道脫險的活,我們可以從上面直接挖下來的這條新的通道得救。

  喊聲變得相當清楚,可以相信很快就能聽到說話的聲音了。

  的確,我們很快聽見了一句說得很慢的話:

  「你們是多少人?」

  在我們所有的人中間,要算加斯巴爾大叔的聲音最洪亮、最清晰,大家推他回答:

  「六個!」

  接著是一陣沉默。無疑,外面的人本希望我們這裡的人數要比這更多一些。

  「你們快點吧!」加斯巴爾大叔喊道,「我們就剩一口氣了。」

  「你們叫什麼名字?」

  他報著我們的名字:

  「貝關烏、巴契、老夫子、卡洛利、雷米和加斯巴爾。」

  在營救我們的工作中,對外面的人來說,這時是最令人揪心的時刻。當知道馬上就可以和我們取得聯繫時,被淹礦工的親屬和朋友都蜂擁而來,士兵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們攔在巷道口。

  當工程師宣佈我們只有六個人的時候,失望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然而每個人還懷著一線希望,希望在這六個人中,可能會找到他們所期待的人。

  工程師重複了我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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