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八五


  這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的腦袋象被敲了一下,我想了一想後問老夫子,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頭腦裡產生了一種不道德和自私的心理,孩子,我後悔了。」

  「後悔什麼?」

  「我們靠麵包和空氣活命,麵包我們沒有了,空氣也越來越少;要知道,我們消耗掉的空氣是不能還原的。我方才看見這個人消失了,就說他再也不會消耗我們賴以活命的空氣。為了這句話,我這一輩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責備。」

  「你說到哪裡去了,」加斯巴爾大叔說,「他是罪有應得。」

  「現在,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巴契說著的時候,用他的兩隻腳拍打著工作面。

  如果說,一切並沒有象巴契所希望的那樣進行得又快又好,那也不是營救我們的工程師和工人們的過錯。

  已經開始的挖通道的工作一直在進行,一分鐘也沒有停頓過,但這個工作變得困難起來了。

  人們現在碰上了一種被礦工們叫做「咬不爛的硬筋」的煤層,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特別堅硬的煤層。必須打通這個煤層,但是巷道太狹小,只容得下一個挖煤工在裡面工作,其餘的人只能排著隊待在這個人的背後等著,只有第一個於累了的時候,第二個才能上前去接替他幹下去,所以不管通道裡的挖煤工有多少,也不管大家的積極性有多高,實際上始終只有一把鎬頭在鑿那塊「硬筋」。

  再說,這條巷道的通風也不好,一面往前掘進,一面還要鋪設由鐵管道,管道的每個接口處又都得用膠泥封住;這都不去說它,最使人感到惱火的是:儘管已經用了一台功效強大的手搖鼓風機往管道裡送空氣,但礦燈依舊只是在管道口才燃燒發亮。

  這些困難延誤了掘進的速度,在我們被大水吞沒的第七天,人們才只挖了二十米深。雖然說這已經是通常情況下的一個月的掘進深度了,但按眼下所用的方法和所使用的人力來說,這個進度實在算不上快。

  此外,為了把工程進行下去,還需要工程師具有高尚的頑強精神,因為按一致的看法,繼續挖下去是白費功夫。人們認為,所有憋在井裡的礦工都已經死了;也就是說,事到如今,用幾隻吊桶排水就行了,因為你可能找到的既然只能是一堆屍體,那麼早點晚點又有什麼緊要呢!

  主管當局和公眾都持這種看法,連受難者的妻子和母親也都已經穿上了喪服,不會有人能從特魯耶爾的礦井裡活著出來了。

  但是工程師不顧同事和朋友們的反對和批評,他堅持著必須往深挖。就這樣,除非工具出現故障,井外的營救工作一直在不間歇地進行著。

  工程師身上有著一種哥倫布相信能發現新大陸那樣的頑強精神。

  「朋友們,再幹一天吧!」他對工人們說,「如果明天我們還沒有任何新的發現,那就放棄。為了你們的夥伴,我請求你們堅持;如果換個位置,是你們在裡面,我也會為了你們的緣故,向別人提出同樣的請求的。」

  工程師的一片赤心染紅了他自己礦裡的工人們的心;至於那些城裡的工人,他們聽到出事的消息後趕來,現在因為敬佩工程師的負責態度,個個都願意留下來。

  須要工人們去做的還不止是挖通道,在礦燈室旁邊的那條總巷道裡,有不少地方都出現了塌方,工人們正在用坑木把它們重新支撐起來。現在,無論是工程師還是工人,大家只有一個想法,必須揭開埋藏在這口可怕的礦井裡面的秘密,把還活著的受難者救出來。

  由於工人們的協力同心和全力以赴,通道越挖越深。

  到了第七天,在一次換班的時候,一個挖煤工剛要動搞,他相信聽到了一個輕微的聲音,好象是一陣微弱的打擊聲。他舉著剛要落下的鎬頭,耳朵貼在煤層上細聽。後來,他怕自己弄錯了,又招呼了一個同伴上前來也聽一聽。兩個人屏住氣聽著,一會兒功夫,一陣陣微弱的聲音,有節奏地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

  這個消息馬上不脛而走地傳開了,懷疑的比相信的要多。傳到工程師那裡後,他立刻急匆匆走下了通道。

  這一下,他相信可以肯定了,到底還是他對,井下現在還有可以活著救出來的人!

  好幾個人跟在他的後面下了通道,他推開挖煤工,自己用耳朵細聽,但是他太激動了,周身哆嗦著,所以什麼也沒聽見。

  「我怎麼聽不見呢?」他失望地說。

  「這是井裡的魔鬼在作祟,」一個礦工說,「他想捉弄我們,敲打出聲音來好叫我們上當。」

  但是最早聽到聲音的兩個挖煤工堅持他們沒有弄錯,他們認為那聲音確實是一種回答他們的敲打聲。這兩個人都是上了年紀的、有經驗的井下工,他們的說話是有權威的。

  工程師把尾隨在他後面的人,包括那一連串在通道裡排著隊傳遞筐子的人都打發到通道外面去,只留下那兩個挖煤工在他身邊。他們用鎬重重地、有間隔地敲打出聲音來,然後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煤層上細聽。

  等了一會兒功夫,他們心裡感到一陣深沉的震動,因為有一陣微弱的、有節奏的、急促的聲音在回答他們。

  「再敲,敲的中間要有間隔,要能肯定那不是你們敲打後反射過來的回聲才好。」

  挖煤工敲了幾下。不一會兒,他們又聽到了同先前一樣的有節奏的聲音。不是回聲,是回答。就是說,井下有礦工在向他們答話。

  不必懷疑了,有人還活著,可以把他們救出來。

  消息象條導火線,全城轟動了。人們紛紛朝特魯耶爾礦山湧來,人數之多,情緒之激動超出了出事的當天。遇難者的妻子們,孩子們,母親們,親友們都來了。他們顫抖著,喪服上閃著希望的光芒。

  還有多少人活著?也許很多。你們家的也許還活著,我們家的也一定還活著。

  大家都想擁抱工程師。

  這個心無旁用、只把心思用在營救工作上的工程師,他面對歡笑,如同面對嘲笑和懷疑時一樣,顯得鎮定如若;為了把家屬和那些愛打聽消息的人支開,他要來了城防軍阻止這些人接近巷道,以保證掘進工作能繼續順利進展。

  傳出來的聲音太微弱了,以致不可能肯定這些聲音是從哪個確切的地方傳來的。但這些聲音足以說明,逃避水災的礦工們一定是在老廢井的三個上山眼工作面中的一個裡面。只挖掘一條通道未必就能恰巧通到這些「囚徒」的面前,應該挖三條通道分別通到這三個工作面。越往深處挖,聲音會聽得越真切,那時就可以停止挖掘,集中力量往外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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