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苦兒流浪記 | 上頁 下頁
六七


  「會,我會。」馬西亞說,「可我沒有短號。」

  「我去找一支來。小提琴拉得挺漂亮,就是不夠勁。」

  「你也吹短號?」我照舊用意大利語問馬西亞。

  「從短號到笛子,凡是一切能演奏的樂器,我都會。」

  他,這個馬西亞,確確實實是件神奇的寶物。

  短號很快拿來了,我們開始演奏四對舞曲、波爾卡舞曲和華爾茲,演奏得最多的還是四對舞曲。

  我們一直演奏到天黑,舞伴們不讓我們有喘息的時間。這對我倒算不了什麼,但對馬西亞可真是夠他受的,因為他在演奏中擔負著比我更艱苦的任務,再加上旅途中的忍饑挨餓,他早就感到勞累了。我見他臉色一陣陣發白,好象身體很不舒服,可是他始終演奏著,一個勁地吹著他的短號。

  幸好發現他臉色蒼白的不是我一個人,新娘也發現了。

  「行了,」她說,「小傢伙累得不行了現在請諸位給演員賞錢。」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從車上跳下來說,「讓我們的帳房先生出來收錢吧!」

  我把帽子扔給卡比,它接過去銜在嘴上。

  因為卡比懂得怎樣向賞錢的客人致謝,因而引起了熱烈的掌聲。但是對我們更有用處的是他們賞了它很多錢。我跟在卡比後面,看著白花花的銀幣一個個掉進帽子裡,新郎是最後一個給錢的人,他在卡比的帽子裡放了一個五法郎的銀幣。

  多好的運氣!可這還不算。他們又請我們飽餐了一頓,把我們安置在穀倉裡過夜。第二天,當我們離開這好客的人家時,我們已有二十八法郎的財產。

  「小馬西亞,全靠了你,我們弄到了這麼多錢,」我對我的夥伴說,「我一個人是不可能組成一個樂隊的。」

  於是,我想起了當初我開始給麗絲上課時,阿根老爹對我說過的那句話,這句話應驗了,做了好事是確實會得到報償的。我立刻學著阿根老爹的樣子對馬西亞說:

  「我還以為把你收進我的戲班是幹了一件大蠢事呢!」

  口袋裡有了二十八個法郎,我們真是成了「大財主」了。因此當我們到達科爾貝時,我用不著太精打細算便添置了一些我認為必不可少的東西。首先,我用三法郎在舊鐵器商那裡買了一支短號。用三法郎買到的短號,當然既不是新的也不是很漂亮的,但只要擦擦乾淨修理一下,它是會使我們滿意的;然後,又買了綁襪子用的紅綢帶;最後我為馬西亞買了只軍用背包。我認為輪流在肩上背一隻沉重的大背包,倒不如把東西分裝在兩隻背包裡,每人背一隻,走路更輕快些。

  離開科爾貝時,我們的確各方面都處於最佳狀態。在買完東西付清價款之後,我們的錢包裡還有三十法郎,因為在科爾貝的演出,一連好幾天,每天好幾場,收入都很不錯。自從有了馬西亞這個搭檔,我只要調整一下節目,不讓它們顯得太重複,我們便可以在同一個地方待上好幾天。我和馬西亞現在象兄弟一樣相處得十分融洽。

  「你要知道,」他有時老愛笑著說,「象你這樣一個不打人的戲班主,真是太好了。」

  「你高興嗎?」

  「你問我高興嗎?可以這樣說,從我離開那個地方以來,現在是我最高興的時候;說到那個地方嘛,我覺得住濟貧醫院也比那裡強。」

  這種叫人感到時來運轉的好境況,使我產生了一個帶點妄想的計劃。

  離開了科爾貝之後,我們朝蒙塔爾吉走去,準備順道去探望巴伯蘭媽媽。

  我很想在見到巴伯蘭媽媽的時候,能多少償還一點她奶我養我疼我的恩情,但光是去親她或者擁抱她,這樣還債未免還得太少太輕了。

  我能給她捎點什麼東西就好了。

  現在我闊氣了,我應當送她一件禮物。

  有一樣勝過一切的東西,不僅能使她現在而且也能使她晚年過得幸福,那就是一頭代替露賽特的奶牛。

  倘若我能給她買一頭奶牛,這對她,對我也一樣,將會感到多麼高興!

  在到達夏凡儂之前,我買上一頭奶牛,由馬西亞牽著牛繩,把牛帶進巴伯蘭媽媽的院子。當然巴伯蘭不在家。馬西亞說:「巴伯蘭太太,我替您牽來了一頭奶牛。」「一頭奶牛?您搞錯了吧,我的孩子?」她歎著氣。「不,太太,您是夏凡儂的巴伯蘭太太嗎?那好,王子(童話裡就是這樣講的)要我把這頭奶牛送給您。」「哪一位王子?」正在這個時候,我出現了,撲到巴伯蘭媽媽的懷裡。在我們親夠之後,我們便做薄餅和炸糕,我們三個人,當然不包括巴伯蘭,我們要象過狂歡節一樣好好吃一頓。那回過節我和巴伯蘭媽媽都沒有吃上,因為正好趕上巴伯蘭回來,他推倒了我們的鍋,黃油也全叫他放進他的洋蔥湯裡去了。

  多麼美好的夢想!不過要實現這個美夢,必須買一頭奶牛。

  一頭奶牛值多少錢?我不知道,也許很貴,非常貴也說不定,但是這些可以先不管。那麼,還有呢?

  還有這頭奶牛必須既不太大也不太肥。首先,奶牛越肥,要價也越高;其次,奶牛越大,需要的飼料也越多。我不想使我的禮物成為巴伯蘭媽媽的一個負擔。

  目前,要緊的是要瞭解奶牛的行情,或者說我所需要的那種奶牛的價格。

  幸好這都是不難打聽到的。在我們的流浪生活中,到了晚上住店的時候,我們同牲口販子和牧人常有見面和說話的機會,向他們打聽奶牛的價格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我第一次請教的是個放牛人,他有誠實正派的外表,正是這副外貌,我感到他是信得過的,但在我向他提出問題之後,作為對我的回答,他沖著我的臉哈哈笑了一陣。

  笑罷以後,放牛人在椅子上把身體往後一仰,用拳頭重重地敲了幾下桌子,他對著旅店老闆喊道:

  「您知道這位小音樂家問我什麼嗎?他問一頭不太大、一不太肥的好奶牛值多少錢。您看,是不是還要加上一個條件,它必須是頭會讀書會寫字的有學問的奶牛呢?」

  又是一場哄笑,可是我不甘示弱。

  「必須是產奶多的,吃得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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