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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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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七章 學習 組成維泰利斯先生雜耍班的演員——我指的是狗和猴子——的確是些很有才能的喜劇演員,可惜這種才能不是多樣化的。 演出三、四場之後,觀眾對它們的節目就全摸了底,除了重複那一套外,它們再也翻不出新花樣來了。 因此,不宜在同一個城市停留很久。 到達於塞爾三天之後,我們又不得不重新趕路了。 我們上哪兒去呢? 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在師傅面前算是夠大膽的了。 「你熟悉這地方嗎?」他瞧了瞧我,反問道。 「不熟悉。」 「那你為什麼問我到哪兒去呢?」 「想知道唄。」 「想知道什麼?」 我瞠目結舌,連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只是望著面前伸向林木蔥寵的山谷深處的白晃晃的道路。 「如果我告訴你,」維泰利斯繼續說,「我們先到奧裡亞克①,然後動身去波爾多②,再從波爾多向比利牛斯山③進發,這能告訴你什麼呢?」 ①奧裡亞克;法國中部高原城市。 ②波爾多:法國西南部城市、港口,位於加龍河下游。 ③比利牛斯山:歐洲西南部最大山脈。 「那您是知道這些地方的囉?」 「從來沒有去過。」 「但您是知道我們要上哪兒去的吧?」 他久久地瞧著我,似乎要從我身上發現某種東西。 「你不認字,是嗎?」他問我。 「不認字。」 「你曉得什麼是書嗎?」 「曉得。人們帶著書去望彌撒,當背不出祈禱文的時候,好照著書念。書我見過,裝潢很漂亮,裡面有圖畫,封面是皮的。」 「好。那你知道人們可以把經文裝在書本裡囉?」 「是的。」 「書裡還可以裝其他東西。當你背誦祈禱文的時候,就是在默誦你母親裝在你耳朵裡的詞句,這些詞句從你的耳朵進入你的腦子裡。然後,當你召喚它們的時候,它們又回到你的舌頭上。嗯,那些拿著書本祈禱的人,他們的禱詞不是從他們的頭腦中喚出來的,而是用他們的眼睛去取出早已裝在書本裡的禱文。這就叫作念書。」 「念書我見過,」我以自豪的口吻說。我並不是一個笨蛋,別人講的,我全理解. 「不但祈禱文可以寫成書,所有的一切都能寫成書。等一會休息時,我給你看一本書.我們可以在書裡找到我們要經過的國家的國名和歷史。到過或者在這個國家居住過的人,已將他們耳聞目睹的事寫在這本書裡了。因此,我只要翻開書讀一讀,就可瞭解這些國家.象我親眼見到的一樣。我學習這些國家的歷史,就跟別人給我講述的那樣。」 我是被當作一個野孩子撫養長大的,對於文明生活沒有任何概念。維泰利斯這席話,對我來說簡直是段啟示錄,開始糊塗,漸漸就清晰了。 我的確上過學,不過只有一個月的學歷。在這一個月期間,老師沒有把書本發到我手裡,既沒有閱讀課,也沒有寫字課,類似的任何課程從來沒有教過。 不要根據現在學校的情況而斷定我所講的是奇談怪論。我所說到的那個時代,法國很多小城鎮都還沒有學校。就是有學校的地方,掌管學校的老師常常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或者因為他們是草包,或者因為他們雜事纏身,對送到他們那裡去的學生,根本不教他們念書。 我們村裡學校的老師就正是這樣的。他肚裡有點貨嗎?也許有。我不願意譴責他不學無術。然而在我待在那裡的這一段時間,他不曾給我和我的同學上過哪怕是最短的一堂課;既然他的真正職業是製作木屐,他就有別的活兒等著要做。因此從早到晚人們只看到山毛櫸和胡桃木的木屑在他周圍飛揚。除了對我們說些關於我們的父母、冷熱和颳風下雨之類的話以外,他從不多說一句別的話,根本不提閱讀和算術。為此,他把這兩門課程交給了他的女兒,由他女兒代他給我們上課。可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的真正職業是裁縫,當她的老子緊握鉋子或者鑿子的時候,她正在賣力地做針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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