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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全部發動機都按標準開動!船舵居中不動!那我們就看看我們還有沒有靶標了。」

  「凱恩號」前行了兩英里。那個靶標逐漸縮小成一個在波浪上顛簸的小黑點,根本沒有隨艦移動。駕駛室裡鴉雀無聲。「好了,」艦長開口說,「現在我們知道我們想知道的事情了。我們已不在拖著那個靶子了。」他瞧著基弗,幽默地聳聳肩膀。「好,湯姆,如果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給我們的拖繩在我們向右稍微偏了幾度就同我們分開的話,那是他們該注意的事情,對吧?……威利,給我一張空白電報紙。」

  他寫道:「有毛病的拖繩在查理射擊區的西南角脫離。靶標隨波漂浮,威脅航行。我艦正返回基地。建議將其收回,或於明日拂曉將靶標摧毀。」

  「用港灣頻率把它發出去。」他命令道。

  威利剛接過電報稿,馬裡克就跑進了駕駛室,身上的哢嘰布襯衫都被汗水濕透了。「長官,摩托捕鯨船要開出來了而那個靶標就在附近。我們用大約一小時就能將其收回。如果我們再向它靠近50碼左右——」

  「將什麼收回?」

  「靶標啊,長官。」中尉對這個問題似乎很吃驚。

  「把電報稿給馬裡克先生看看,威利。」奎格得意地笑著說。中尉將電報稿很快地看了一遍。奎格接著說:「馬裡克先生,在我看來——也許你看事情比我深刻——我的職責裡並不包括由於裝備的缺陷而發生的緊急事件。假如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給我的拖繩自己脫開了,我的責任就是通知他一聲,然後回家,等待下一次行動而不是漫無目的地在這裡消磨海軍的時間——基弗先生,勞駕您請領航員打道返回珍珠港。」

  馬裡克跟著基弗來到左舷邊,拉了拉基弗的袖子。「湯姆,」他小聲說,「他難道不知道是我們在繞圈子時切斷了拖繩把靶子放脫的嗎?」

  「史蒂夫,」這位通訊官搖著頭,低聲說,「別問我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了。咱們跟這個傢伙有麻煩了,史蒂夫。我絕不是在瞎說。」

  兩位軍官進了海圖室,戈頓正在裡面計算一條可行的航線。基弗說:「伯特,艦長要取道回珍珠港。」

  戈頓驚訝地張著嘴,「什麼!那個靶子怎麼辦?」

  馬裡克把奎格在這件事上的說辭講給他聽了,並建議說:「伯特,你如果不想讓他惹麻煩,就去盡力爭取他同意收回靶子——」

  「史蒂夫,你聽著,我才不去勸說那老頭子做任何事情呢,他——」

  奎格那張板著的臉伸進了海圖室。「哎,啊?參謀們在開什麼會嗎?我還等著要回珍珠港的航線呢——」

  「艦長,如果我似乎太固執的話,我很抱歉,長官,」馬裡克脫口說,「但我仍然認為我們應該收回那個該死的靶子。它值好幾千美元呢,長官。我們能做到的,假如——」

  「你怎麼知道我們能做到?這艘軍艦以前曾收回過一個嗎?」

  「沒有,長官,可是——」

  「得啦,我對『凱恩號』水兵們的航海技術還沒有這麼高的看法,認為他們能做這種只有專家才能做的工作。在這裡磨蹭一整個下午,也許會淹死幾個我們徵募來服役的笨蛋,而且錯過關大門的時間——我怎麼知道讓我們投入下一個行動的命令此刻不在等著我們呢?我們是應該在日落之前回港的——」

  「長官,我能在一小時之內將它收回——」

  「這只是你說的——戈頓先生,你有什麼意見?」

  那位副艦長滿心不樂意地看看馬裡克,又看看艦長,「哦,長官——我認為史蒂夫是可以信賴的——如果他說——」

  「嗨,真是見鬼,」奎格嚷道,「把上士貝利森給我叫上來。」

  沒過幾分鐘,那位副水手長就拖著兩條腿走進了駕駛室。「報告,艦長,有什麼指示?」他哭喪著臉問。

  「貝利森,假如你必須收回那個靶子,你會怎麼做?」

  貝利森把他的臉皺出了一千道皺紋。停了一陣之後,他喋喋不休,夾七雜八地說了一大堆什麼拋繩索、馬蹄形栓鎖、旋轉接頭、塘鵝鉤、滑鉤、緩衝器、彈簧繩,以及鐵鍊等等。

  「嗯,嗯,」奎格說,「這得用多少時間?」

  「那得看情況了,長官。海面情況不錯的話——大概40分鐘,1小時——」

  「不會讓人把命送掉吧,啊?」

  貝利森像只多疑的猴子一樣偷偷看了看那位艦長,「什麼命都不會送掉的,艦長——」

  奎格嘰哩咕嚕、低聲自言自語地在駕駛室裡來回走了一會兒,接著給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另發了一份電報:如您願意,我可嘗試收回靶子。請指示。

  這艘掃雷艦花了一個鐘頭圍著那個靶子懶洋洋地繞了一個大圈子,終於收到了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的回電:謹慎行事。威利到左舷上把電文交給了艦長,當時艦長正與戈頓和馬裡克在那裡觀察那個靶子。

  「他們挺幫忙的,是不是?」奎格把那封電報遞給副艦長,神情古怪地說。他抬頭看看太陽,大約再有一個半小時天就要黑了。「這就是咱們的海軍。你給他錢,他就給你收據。謹慎行事,嗯?哈,我正想那麼做呢,我不騙你們。他們沒把耽誤明天演習的責任往我身上加,而參加演習沒准還會讓某個水兵送命呢。我們這就回船塢去。」

  然而,第二天並未安排演習,「凱恩號」就在碼頭上無所事事地停著。上午11點,戈頓坐在軍官起居艙的桌子前一邊小口喝著咖啡,一邊處理著滿滿一文件筐的往來信函。一個穿著整齊的海軍制服的漂亮水兵推開門,把雪白的軍帽摘下來一揮,對這位副艦長說,「請原諒,長官,艦長室在哪兒?」

  「我是這兒的副艦長。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我有一封電郵須親手交給艦長。」

  「誰來的電郵?」

  「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長官。」

  戈頓指了指艦長的臥艙。那水兵敲門。門開時,戈頓瞥見奎格穿著內衣,臉上滿是肥皂沫。不一會兒,那水兵出來了,對戈頓說:「謝謝您,長官。」便走了出去,可以聽見他的腳步聲在通往甲板的梯子上迴響。戈頓坐在那兒沒動,他在等待。他等了大約45秒鐘,就聽見他臥艙裡的蜂音器瘋狂地響了起來。他一口喝乾杯子裡的咖啡,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拖著沉重的腳步進了艦長室。

  奎格在他的辦公桌前坐著,臉上的肥皂沫還沒擦掉,右手裡拿著一張薄薄的信紙,被撕開的信封在地上扔著。他的頭在兩肩間垂著,扶著膝蓋的左手在打顫。他側著臉看了副艦長一會兒,然後,眼睛望著別處,默默地將那封電報遞給他。

  「『凱恩號』指揮官于10月22日13時,親自,重複一遍,親自,就最近作戰活動中的慘敗到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呈交書面報告。」

  艦長站起來,從掛在鉤子上的哢嘰褲子口袋裡摸出那兩個鋼球。「伯特,你能給我說說你認為那是什麼意思?」他語氣沉重地說。

  戈頓喪氣地聳聳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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